“何化成?”金卯晃了晃神。
“何化成手段多,若不是他年初反应快扼住禁军,这大夏早变了天了。”萧胤给金卯倒了一杯茶推过去,“站着做什么?过来坐。”
金卯原地打了个寒战,脑子像被什么砸了一样,闷痛闷痛的。
史书上这场大战的主将就是何化成,武道鸣年老功高,傲性大,死活不愿听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指挥。
所以何化成下令让他严守石头堡时,他却带着麾下兵马从石头堡出发,兀自去了玉沧国内。
石头堡空虚无人,玉沧便从侧道卷土重来,从石头堡南下,直接切断了大夏军队的补给路线,三十万兵马饿困一月,四处抢掠失了民心,致使何化成大败!
金卯想到这里,连忙把萧胤从榻上拽起来。
“起来!快进宫见陛下,让他另选一人代替武道鸣,或者再派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和武道鸣同行,一定要让他们守住石头堡,不然被玉沧切断粮道,那三十万大军饿极了会反过来抢掠大夏的百姓!”
萧胤火速入宫,向夏武帝说道:“陛下,武将军年老性躁,请再派一人为辅,严守石头堡。”
庄贵妃刚巧提着食盒进来,站在帘幕外听萧胤说完。
萧胤出去后,庄贵妃把精致的菜馔从食盒里端出来摆到夏武帝面前,温声道:“这萧子承外家是玉沧贵族,听说上一代玉沧王后也是这家的女儿,生了一个王子,便是如今的玉沧王呢。”
她点出这层关系,那没说的话,便俱在不言之中。
夏武帝盯着舆图,没碰她的饭菜,目光落在石头堡的地标上。
没有人能猜透这位的心思,就连以聪慧着称的庄贵妃,面对这人时也束手无策。
她乖觉的没再开口,把菜肴原封不动的装回食盒,提着食盒出去时,迎面遇到皇后的贴身侍女。
那西域的女子黄发蓝眼,庄贵妃向四处看了看,朝她一招手:“来。”
侍女蹬蹬跑过来,庄贵妃把食盒里的果子递一个给她:“玉沧杀了三万大夏百姓,两国开战了,你回去叫人把消息封死,别叫你主子知道是我说的,不然她不信。”
侍女狠狠吓了一跳。
庄贵妃拍了拍侍女的脑袋:“好孩子,听话,照我说的做,快去吧。”
侍女一脸惊恐的飞溜而去,庄贵妃站在后面,表情淡淡的收回目光,迤逦进了坤宁宫。
“殿下!公主殿下——”侍女跑进端宁宫,颤声道:“庄贵妃说,两国交战了!”
皇后蓦然一惊:“不可能,才罢战几年?”
“可王上派兵杀了三万大夏人!”
皇后心口猛颤了一下:“这样大的事,陛下不和我说?”
她身边的女官严厉的瞪了侍女一眼,回道:“皇后娘娘还请放宽心,陛下为了龙子着想,决计不会开战的。”
皇后脸色苍白的站起来:“谁知道呢?你们都把我严防死守的,真真假假我也不明白,我只去问陛下,去问外朝官,总有一个没和你们串通好,会吐出真话。”
女官急忙拦住她:“娘娘,您现在别管这些,万事得先顾着自己和您肚子里的龙子啊!那些事陛下自会去收拾清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皇后一把推开她:“走开!我知道你盯着我呢,我从西域带来的人连后花园都不能进去,我是来和亲,不是来偷花花草草的!”
皇后风风火火要去通政殿,女官带着一帮人跪拦在她面前。
她红了眼眶,惨笑道:“有什么事我问不得他,竟然叫这么多人跟我作对?我嫁给天家为妇,两年来,都住在这端宁宫,你们以为我傻,不知道坤宁宫才是皇后的主殿么?!”
女官闭了闭眼,脸上有丝愧色:“殿下——”
皇后憋着眼泪:“你起来,两国的境况如何,这都是我做女儿、妻子的人该过问的。”
女官抵死不让她出去,皇后动了气,强闯出宫,结果到半路肚子就刀扎似的疼了起来。
她倒了下去,太医流水的进来安胎,又流水的换下去。
皇后汗水打湿乌发,用力抓着女官的手哭了起来。
小侍女抹了把脸冲女官哭骂道:“你快去叫陛下来啊,我们公主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罪啊,快去啊!”
皇后这胎到底没保住,流了。
她脸色灰白的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微凸的肚子平下去了。
夏武帝坐在她床边,轻声问跪在床前的小侍女:“谁跟你说朕要打玉沧?”
小侍女低着头,眼神乖戾:“庄贵妃!”
夏武帝说道:“看好你主子。”
小侍女:“哼!”
夏武帝说完就出去,当夜庄贵妃从坤宁宫搬走了,她沉默着,没声没响的来到通政殿,站在男人面前。
“以后不必送饭了。”男人说道,“管好嘴。”
庄贵妃眉色结霜似的笑了笑:“陛下,臣妾只是想要个孩子,臣妾和皇后同时进宫的,两年了,她流了两胎,坤宁宫却连陛下的影子都没见一个。”
夏武帝漠然抬头:“不,你不想要孩子,你想当摄政后妃,你本来就是太后选的接班人,不然她也不会让你入主坤宁宫。”
庄贵妃听他提起摄政后妃,神色一变。
先帝就是被夏武帝亲母端懿太后毒死的,先帝死后,太后把年仅五岁的儿子扶上龙椅,开始长达十六年的专政生涯。
夏武帝被生母踩了十六年,在端懿太后的安排下,他娶了玉沧公主,大婚当天太后发动兵变,直直奔着他的人头去。
他最窘迫的时候,冬天只能抱着自己的皇后在端宁宫取暖,两人分食一碗清粥。
玉沧公主胆子大,她爬墙上屋,半夜偷偷跑出去,把人家还没蒸熟的点心、包子揣在袖子里,溜回宫给他填肚子。
食物半生不熟的滋味,他和玉沧足足尝了两年。
冬天寒气入骨的温度,他们也领教了两年。
玉沧便是在那时伤了身子,月事一度停摆,要不就是肚子疼。
她大冬天里穿着薄衣疼得打滚,他把自己的衣裳给她裹上,搓热手给她捂肚子。
今年年初他把太后斗下去了,这才彻底掌握属于自己的权柄,踩着血回到端宁宫那天,他面瘫的脸上终于有了点带笑的表情。
庄贵妃想到被这人亲自执刀凌迟的端懿太后,眼神惊惧的跪了下去。
夏武帝看着她,改变主意了,直接叫人把庄贵妃送去给端懿太后看坟。
他回到端宁宫,床上的人直直望着床帐:“刘预。”
夏武帝顿了一下,来到她旁边:“我知道你会动气。”
“你叫人死死盯着我,我就不动气?”
“只要过了六个月……”他没说话了,怕她又想起流掉的两个孩子。
皇后脸色苍白憔悴,偏头望着他:“不打仗。”
夏武帝瘫着脸:“玉沧要打。”
皇后轻轻伸手去,勾着他的指节久久看着他:“我去劝父王。”
他垂眸,视线落在她手上。
“梓潼去了,还回得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