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辞叹气，掐出一道法诀替宁屿川擦掉了脸上的泪。
“你哭什么？”
是因为小时候被骂而哭，还是在哭自己平凡却不算普通的过去？
宁屿川哽咽着：“我不知道。”
“你很厉害的。”云辞收了可以留音的法宝，“能在囚牛面前用自己的琴音换一个机缘，你已经很厉害了。”
云辞的声音很冷清，但是却安抚住了不知为何而哭的宁屿川。
天梯虽然残缺，但是它还是有着一点能力。
将宁屿川影响到，从而想起过去。
这天梯的试验，意味着宁屿川的机缘。
“那你有后悔吗？”云辞问道，“后悔自己生来就注定要当一个音修。”
宁屿川抱着自己的琴，摇摇头：“我不悔。我从出生起就比那些求不了仙的凡人好了不知多少，只是被骂无用而已。我就是有些难过......但是我又不知道我在难过什么。”
他有沈鸳和陆灵佑这样可以交心的好友，除了小时候被骂音修无用以外，也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和生死离别。
按理来说，他没有难过的地方。
“好像，我在可惜，”宁屿川停止了哭泣，“我好像在可惜自己没有像阿佑那样遇见你。”
谈不上嫉妒。
只是可惜。
可惜这么耀眼的师姐自己过了好久才遇到。
“可是我有阿鸳和阿佑呀，我还因为阿佑的原因遇上了云师姐，我为什么要可惜。”不等云辞说话，宁屿川已经自己想开。
他语气满是坦然：“阿鸳和阿佑都是我的难得的好友，我这一生遇到她们何其有幸。我为什么要可惜。”
“昨日之事不可追，明日之事未可知。今日的我不悔就行。”
“嗒——”
原本长的不知要攀爬好久的梯子突然到了头。
天梯存在的意义就是考验人是否会留恋于过往。
在上面的两人，云辞不再执着过往，所以只有宁屿川突然想到了过去，哭哭啼啼说了半晌的话。
当他参透了昨日之事，天梯自然也就结束了试验。
半空碎石在轰隆声中重新组成，最后在天梯尽头变成了一个圆盘。
原本昏暗的天与地之间有一道金黄色的曙光照射出来。
将青黑色的石盘照的发亮。
四周是刻有十二星宿的漂浮在半空处的石台，圆盘一层又一层往上叠，阳光照射在圆盘正中心的一处白色的花朵上。
花瓣洁白，因阳光而反射出炫目的光彩。
而花瓣中心并不是花蕊，是一把漂浮着的琴。
挂着金色的轸穗的白玉琴身上是深浅蓝色相渐变的琴弦，红色的花瓣点缀在其中。
琴头处雕刻着一只紫黑色的龙头，嘴中衔着一幅画卷围绕着琴身旋绕铺展开，最后画卷里在琴尾处伸出一支红梅。
琴身上刻有金色两字。
霁月。
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
宁屿川已经回过神，看着这个琴说不出话来。
“去吧，那是你的机缘。”云辞早在看到宁屿川之后就隐隐对机缘有了猜想，“霁月，倒是个好名字。”
原本宁屿川之前絮絮叨叨那些话，让云辞以为囚牛会送给他一把唢呐。
也幸好不是唢呐。
不然修真界将会多一个疯狂送人上路的音修。
宁屿川纠结着：“我是不是焚香叩拜才去拿会比较好？”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琴，“它还看到了我怀里的琴。我就这么拿了，会不会显得我有些花心？”
云辞：“......”我只知道你再不去拿，霁月就要来砸你了。
霁月就像摆好排场等着宁屿川求娶的姑娘。
先不说看到宁屿川时他还紧紧抱着一把看起来就不怎样的琴这回事。
别人要是看见自己，早就巴巴的上前来了。
这个音修！
等了半天还不来！
宁屿川怀里那把琴虽然是却家制造出来的法宝，但也确实在霁月这种灵器面前排不上号。
云辞察觉到霁月气场的波动，伸手抽走宁屿川怀里的琴，抬脚将他踹了过去。
霁月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显得倒贴廉价，在宁屿川被踹上前的同时，飞身扑进了宁屿川的怀里。
在宁屿川抱住新武器的时候，该怎么用它、它有多大的威力，全都变作一道灵气飞进了他的识海。
四周景象突地一晃，回过神来的宁屿川已经站在了天柱前的飞舟上。
“嚯。”沈鸳最先发现他，也看到了他怀里那把琴，“这就是你的机缘？天梯上是什么你看到了吗？”
宁屿川正在努力参悟霁月的使用方式。
闻言摇了摇头：“上面就一个圆台子，然后拿到琴后我就在这了。”虽然有移情别恋的可疑性，但宁屿川还是温柔的隔着袖子轻轻摸了摸琴身，“阿鸳！我好高兴！”
沈鸳以为他在说自己拿到新武器的高兴。
却不想宁屿川接下的话将她说的愣神：“我好高兴我小时候能遇见你和阿佑啊！”
突然的煽情让沈鸳有些不知所措。
因说了一句‘咒文拿剑剐了不就好了’而被习星渊扶着额头推开的陆灵佑正好回头道：“宁屿川，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这句话，很像话本子里人要死的时候才会发出的感慨？”
确实因为爬梯子累的半死的宁屿川：“。”所以都说了你们剑修不懂情！
好好的气氛被陆灵佑一句话给破坏掉。
沈鸳也回过神来：“你这是怎么了？长梯上看到了什么了吗？”
“没有，就是突然感慨一下子。”宁屿川叹气，“就是想起来小时候遇见你们的场景了。”
宁屿川被自己吹的唢呐送走半条命的那几个月，总是浑浑噩噩的，让人以为是他老爹关禁闭将他关傻了。
也是在那时候，沈鸳因为天赋出众，收获了一堆跟班。
某日大家都做完功课后，在一众小弟面前，叉着腰享受着那群小子们的吹捧。
宁屿川飘魂似的从他们旁边飘过去。
弟子们的话题也转到了他的身上。
说他只会弹琴，现在还变成了傻子。
沈鸳听了不高兴，将这群跟班全赶走了之后，追上宁屿川。
抓着他的袖子把他甩了回来。
沈鸳也没想到自己没用多大力，就能将人给拉得脚不沾地的飞起来。
看到一脸懵的宁屿川，沈鸳清清嗓子，满是骄傲的说道：“小傻子，只要你叫我一声大哥，以后我沈鸳就罩着你了！”
宁屿川恐高是天生的。
被甩飞的时候形容一句花容失色也不为过。
死死抱着沈鸳的手，飘乎好久的神也回来了：“可是你是女孩子，大哥是男的。”
“......”沈鸳抓住宁屿川的领子，恶狠狠道，“你叫不叫！不叫我就把当风筝放！”
宁屿川还是叫了一声大哥。
从此人生路上多出一两个咋呼的伙伴。
想到这，宁屿川牵起一抹笑：“大哥真厉害。”
显然这个称呼也让沈鸳回想起了曾经那个嚣张的自己。
她捂着脸：“还是说说你在上面看到了什么吧。有看到结界吗？”
“没有。”宁屿川摇头，“我只看到了这把琴，然后就被踢下来了。”
“那就是说......”沈鸳抬头，看着不断从海水里抽走灵气的天柱，“上面现在，就云师姐一个人在？”
灵气变作无数条光，被天柱上的圆盘吸收。
云辞则在宁屿川被传送下去后，看着那朵花消失。
身旁多了一个和云辞一样高的小兽，毛发顺滑，额间紫色的法印闪闪发光。
脚下石台在光芒中变的透明。
云辞转头，和正好奇盯着自己看的囚牛对上了眼。
习星渊说过这里有结界。
但是先前在天柱下看到的结界好像消失了，云辞没有感觉到阵法的存在。
这里只有一只囚牛，云辞也不知道观苍到底要自己上来看什么。
她问道：“能说话吗？”
囚牛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还在玩一个小钟，听了云辞的问题后低低的“哞”了一声。
那看来是不能说话却能听懂云辞的话。
“那我问你答？”云辞思索着，“对了就叫一声，错了就不回。”
囚牛眨眨眼，随后叫了一声。
云辞点头，试着问一个简单的问题：“你娘是底下那条龙是吗？”得到肯定的回复后云辞又问，“你还存活在世上吗？”
这次没有得到回应。
囚牛将那口钟抛到了云辞面前，被云辞伸手接过。
小巧的青铜钟，形状微扁，钟上是一根圆柄。
见囚牛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和手上的钟。
云辞沉默了一下，随后顺着它的意思将钟举上头顶，像逗猫一样来回的避开囚牛伸出的爪子。
玩的兴奋了，囚牛趴在云辞肩上，伸出舌头结结实实的舔了她一口。
舌头上的倒刺将云辞脸刮红了半边。
她抬手摸了摸囚牛身上的毛发，随后弹指敲了敲那口钟：“好了，现在我再问一个问题。你知道出去的方法吗？”
先前能听懂云辞问题的囚牛这下好像没听懂似的，抬起爪子碰了碰云辞手中的那口钟。
眼里的意味很明显，还想玩。
云辞冷静摇头：“不行，我要出去，出去后再陪你玩。”
囚牛的性子就跟牛一样轴。
一人一兽就这么在天梯上对峙，最后是云辞率先败下阵来。
她捻诀，一道灵气将钟包裹住，围绕着囚牛在半空中一圈圈飞着。
看着囚牛兴奋的追着钟转圈，云辞在旁边忍不住叹气。
高台吸收了许多灵气，从透明变得金光闪闪。
四周灰暗的云雾也被照亮。
但是云辞还是不知道观苍要她看什么。
看天？天被云雾遮盖，只有一抹阳光落下，没有什么特别的。
看地？底下是黑沉沉的一片海，除了站得高能看到边界以外，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哞——”
囚牛将那口钟含住，放在云辞手中。
随后对上云辞的视线，又拱了拱：“哞。”
“我不能再陪你玩了......”云辞突然停住，视线落在手中的那口钟上，“出去的方法在这口钟上？”
有时候不懂兽语真的很困难。
囚牛急得团团转，云辞则一脸疑惑。
“哞——”
这一次它蹲坐在地上，两只爪子抬起在半空中划拉了两下。
虽然很离谱，但是云辞好像确实看懂了。
囚牛在学宁屿川弹琴。
云辞重新打量了一遍手里的东西。
是一口普通的用骨头做的钟，扁平的像是由两块瓦片合在一起一样。
和人类喜欢在上面刻图腾不一样的一点是，囚牛一直把玩的钟上没有什么花纹。
“你的意思是，要我奏响它？”在得到回应后，云辞有些迷茫，“你喜好乐律......我不擅长这个，只能让它响。”
囚牛听完云辞的话，立着的耳朵直接扒拉下来。
云辞确实像她说的那样不擅长。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敲的方法不对，钟声不像她平常听过那般悠扬空荡，而仿佛是被掐着嗓子叫了一声。
周围的云雾却被这不伦不类的钟声敲得有一瞬间停滞。
云辞凝神，将钟往上空抛去，一道湛蓝色的灵气从她指尖飞出。
“隆——”
灵气与钟声相撞，发出极为悠长的声音。
凝聚的雾在一声又一声的钟声里散去，圆台前突然生出一扇用碧绿琉璃和明亮的宝玉装扮而成门栏。
透过门柱，云辞看到那之后的景象。
恍恍惚有道道天音奏起，无数琼楼立于云雾之间，在斜射进来的阳光下，殿上的琉璃瓦镀上了一层金光。
滚滚祥云瑞气笼罩在整个门后的天地间。
在钟声和丝弦声中，云辞仿佛能看到仙君身上的丝绦在红云霞光中翩飞。
这是，无数前人想要去的上界。
随后天门随着钟声一起消失。
只是匆匆一瞥，就让云辞双眼流下了血泪。
以她现在的能力，是看不得天上宫阙的。
但这一眼已经足够。
云辞从没觉得自己离天宫这么近。
“原来天宫是这副模样啊。”云辞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前人追寻长生的目标，原来就是这样啊。”
钟声还在回荡，云辞在天宫消失变回的云雾中看到了未来。
天魔在下界肆意的未来。
人妖魔鬼四界都被天魔吞噬，无数的人变作白骨散落在焦黑的土地上。
人间不再是花明柳绿一派祥和的场景，怨气将所有绿植化作灰烬，天魔生出瘟疫与洪水，席卷天地每一处。
无人能在这样的力量面前生出抵抗的心。
所有人都在这股力量下死去。
在殃及到上届时，有仙抬手，将下界和仙界相通的渠道斩断。
天魔，从此只存在于这方被密封的天地间。
“嗡——”
钟声再度响起，所有场景消散。
囚牛用嘴接住了落下来的钟。
观苍和神龙存在的力量已经消失，天柱下腾升的黑气呼啸着吞噬掉神龙的骸骨，在圆台底下翻涌着、虎视眈眈着。
紫色的雷不停的闪动着，却又被天柱稳稳的挡在圆盘底下。
透明的圆台就像是一个界限，隔着天魔和云辞。
雷声和呼啸的风声在整个上空环绕。
“这就是观苍要我看的吗？”云辞眼中还含着血，“这就是他登天梯看到的过去和未来？”
“好生奇怪！”她的声音在高台上独自响着，像是想要透过通天柱问天宫的仙，“观苍要我看什么，看天魔压制不住的后果、看上界冷眼旁观的仙？”
“他要我看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云辞的问题。
观苍最后的意识已经融进的天梯，供云辞看他曾经在天梯上看到的未来。
他已经不存在了，更回答不了云辞的问题。
圆台的金光在天魔的冲撞一下下荡开，云辞则低头，看向那黑沉沉的雾气。
“所有人都想要我陨落。”
云中城的牡丹和她背后的掌握天道的仙，天地间那个不知名的神，还有境中境傀儡的主人。
就连观苍，也想要云辞看到这一切后选择接替他。
“连你这个所谓的天魔也是这么想的吧。”
黑色的雾气有一瞬间的停顿。
云辞嗤笑道：“我偏不。”
“这个世界只是青天下重重空间之一又如何？天梯被斩断又如何？我偏要让上界的仙看清楚，我要如何飞升。”云辞手中捻诀，天地间骤然变黑，“我要让他们好好瞧瞧，我是如何自己修出一条道通天！”
白色的星云从云辞脚下荡开。
夜幕中无数闪亮的星辰露出真身来。
而她的芥子袋里，突然飘出一个锦盒，里面那块拳头大的冰石融入了云辞结印的手。
磅礴的灵气从无垠海中飞速上升，空中旋转着吸收灵气的星宿逐渐变大。
所有人都被这个动静惊的抬头去看。
以变得漆黑的天柱为中心，数不清的璀璨星辰在夜幕中不断旋转，星云和云雾融为一体，又在众人的目光下变作一团金红色的火焰。
有凤鸣响彻天地。
“是......”习星渊迟疑着开口，“这是凤凰火......可是为什么引星术会有这么大的阵仗？”
磅礴的海水被星宿吸得往上升了一个高度，飞舟有些不稳。
季朋掏出重剑当作定船的锚垂进海水里。
闻言他想起玲珑塔里那只凤凰给的蛋：“云辞那个凤凰蛋出壳了？！凤凰出生......是这么大的阵仗吗？”
“不，不是！”仲长煦一张口被灌了满嘴的海水，他猛的抓住三娘，“快退！去石台，这里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船上所有人都在回头看他，仲长煦只觉嘴里苦涩极了：“是云辞，她吸收了凤火髓里面的力量，她想把这里砸了。”
凤火髓正是圣儒楼送给云辞得道号的贺礼。
但东西是兽王长的，仲长煦比谁都清楚这里面的力量。
“快走，再不走我们都要被凤火烧的一干二净！”
熊熊火焰点燃星云，也点燃了已经完全现身的星群。
云辞垂目看着圆台下的黑雾，蕴了这么久的前奏，底下人只要不傻，都会离开。
她抬眸，看向身旁一直不动的囚牛：“虽然你已经不算活在这个世间，但是你不走吗？你也会被我烧没的。”
“哞——”
囚牛将钟放在云辞弯起的手臂上，额头与云辞的额头轻碰了一下。
“喜欢。”一道童音在云辞耳边低低响起，带着某种难以形容的语气，“喜欢，你。”
在云辞惊讶的目光中，囚牛身上乍现出一道紫光。
也在这时，云辞法印完成。
铺满整个天空的火焰回收，化作一只展翅的火凤，率先冲破圆台，将天柱里的黑雾点燃。
于冲天的光芒下，一声龙吟响起，原本四足的囚牛变作一条巨大的黑色的龙，紫色的花纹闪烁着遍布全身。
体型巨大的囚牛将身体贴在了云辞上空那颗金色的星辰之上。
圆盘破碎，巨大的气压将外面的空气吸进去，云辞立在半空，长发和袖袍在风中不断翻滚。
而囚牛带着太白星率先坠下，朝着天柱巨大的口子飞扑而去。
凤凰火顺着太白星拖拽出来的尾巴飞出热浪。
太白星在黑雾中化作无数光点，生出一道道金锁将看似无形的黑雾捆住。
黑雾冲破屏障，似乎想要将云辞拉进深渊，但在靠近云辞之前被一道金色的光击退。生枯兰带着斩杀所有东西的气势，悬浮在云辞周围。
黑雾中，有紫色的龙在翻滚，龙吟声从中响起，似乎在催促台上的云辞，快些继续。
荧惑也在空中现出全身，朝着想要冲破锁链的天魔砸去。
轰隆声中，是火灼烧东西发出的滋滋的响声。
一颗一颗的往下落太慢。
云辞垂目，结印的手不断变化，夜幕中闪耀的星辰全都旋转着一起往下砸去。
原本凝成实质般的黑雾渐渐的不再那么浓。
星辰擦出的热浪将云辞脸上的血泪烤干。
而云辞，眉目尽是冷淡。
有凤火髓的加持，她的引星术比在云中城的时候施展的还要顺畅。
“呼啦——”
天柱透明的屏障被巨大的星宿的气压撕碎，而原本还在试图挣扎的天魔之气，也被这一道接着一道的星宿砸的越来越低、越来越淡，最后连带着海底盘旋的无数海兽，一同被关在无垠海的海眼之中。
又有一道火凤自云辞身后展翅而出。
云辞垂目，从芥子袋里掏出一块紫色的晶石。
如冰一样的石头表面，其中是一串串紫色的圆石，这是她在云中城捡回的石头。
她将晶石抛上半空。
灵气驱使着它迅速变宽变大，火凤抵着晶石，在降落的过程中化作一口硕大而又古朴的圆钟。
“咚——”
无数浪花被掀起，紫色的钟严丝合缝盖在了海眼中。
巨浪将石台上的所有人都卷入水中。
而云辞则抬眸，执诀操控着身旁的生枯兰，带着石破天惊的气势，带着她欲斩上天宫的怒气，直直的冲向天际。
与之同时，沧海某处突起一道宽约千里的漩涡。
一把金色的剑穿过漩涡直直冲上天际，最后在旭日的光芒下化作金光消散。
巨大的压力将周围的海兽全部吸了进去，
无数人身鱼尾的鲛族顺着一股黑色的海浪从漩涡中涌了出来。
细长的扁舟被浪潮打翻后重新破水而出。
温吟知等人紧紧抓着船沿，大口喘气。
四周不再是晦涩不能吸收的灵气。
他们出来了。
“云辞呢？！”仲长煦四处寻找着，“她不会把自己砸死了吧？！”
船周围是因出了无垠海而兴奋欢呼的鲛族，黑色的海水与蔚蓝色的海水相互交融，形成了一条明显的分界线。
仲长煦从晃荡的船上站起身来，将手放在嘴边，大喊着：“云辞！”
但声音所及之处只有翻涌的浪潮。
三娘在海中抱着辰安，忍不住和他额头贴了贴。
“娘亲，漂亮姐姐不见了。”辰安抱紧三娘的脖颈，“她会不会死掉啊？”
“才不会！”船上也在焦急寻找云辞的陆灵佑回道，“我师姐才不会死在这里！”
但海面上并没有云辞的身影。
四周还有虎视眈眈的海兽。
她的师姐呢？
陆灵佑语气哽咽，却依旧在说：“我的师姐，才不会死！”
一道灰白的灵气从海水中升起。
阮归破开层层海水，手臂横抱着闭目的云辞出现。
陆灵佑忍不住红了眼眶。
“......”思考了一下自己出场方式是不是不对的阮归沉默片刻，在陆灵佑即将哭出声之前开口道，“小归没死，只是灵气耗尽了，被水灌了几口。”
要哭的情绪突然被掐了回去。
陆灵佑只红着眼，狠狠地瞪了阮归一眼。
紧接着和明溪一同小心翼翼的将云辞接了过去。
又翻出好些药瓶，补灵气的、养伤的，通通被他们两个喂给了云辞。
仲长煦在云辞手腕摸到了动静，这才拍拍胸脯：“还好还好，活着就行活着就行。”
陆灵佑还记得最开始以为云辞出事，就是仲长煦带的头，因此也瞪了仲长煦一眼，将云辞的手从他手里抽开。
被瞪了一眼的仲长煦自知理亏：“谁让云辞搞这么大的阵仗出来啊，那可是和云辞灵根相冲的凤火髓，一个不小心，她的灵根都要被烧干净！”
“哼！”陆灵佑扭头不听。
辰安从三娘怀里出来，扒着船沿去看昏迷的云辞。
丹药起效很快，云辞已经醒来，下意识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又看不见了。
于是她冷静地闭上眼。
听到周围闹哄哄的声音和周围熟悉的灵气，知道自己已经出来了，其他人也发现云辞醒来了，皆着急的问她感觉如何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云辞一一回了。
怀里有一样东西，云辞伸手摸了出来。
摸起来好像是一个扁平的钟，上面不再是光滑没有花纹的，而是刻上了如牛头一般的纹路。
她想到了那只囚牛。
随后她像是放下了什么，长舒了一口气。
问道：“三娘，沧海里早就不同当年，里面依旧是有许多海兽，你们接下来打算如何？”
“总有活下去的方法。”三娘感受着天地浓郁的灵气，“出了无垠海，我们总有活路。”
“是啊......总有活路的。”云辞抬手摸了摸自己紧闭的双眼，突然冲着辰安道，“辰安，你来。”
辰安本就在船旁边，闻言双手并用要爬上去，被一旁的季朋拎着后领子抬了起来。
云辞伸手，接过辰安，将他抱进怀里。
原本对着季朋龇牙的辰安在云辞手里变得分外乖巧。
他问道：“姐姐，你还难受吗？你身上又多了好多伤啊。”
白胖的手将云辞脸上的血污擦去。
云辞笑着摇头：“不疼的，很快就会好了。”
辰安又凑近呼了好几口气才停下，安静地等着云辞说话。
“我有个礼物要转交给你。”她拍了拍辰安的背，与他头抵着头，“是一个你不认识但是认识你的人要我送给你的礼物。”
“是谁呀？”辰安问道，“鲛族的人我都认识！”
“是......”云辞微微想了想，靠近辰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这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等你长大了我再告诉你！”
“好！”
话落，一道金色的光从云辞身上飘出，温柔的融进了辰安的额间。
辰安只觉得自己一直凉飕飕的肚子暖和了起来。
在辰安看不见的体内，那股灵气正在补足他残缺的灵根。
“娘亲！刚才那是什么！”
辰安惊喜的回头，却看到三娘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那是......”三娘试图扯出一抹笑来，却没有成功，“是爱。”
“是和娘亲平常对辰安一样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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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壶中世界青天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