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将军失踪后,霍亭瑜便已经封锁了南去的道路,可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帝师却掩人耳目,违背圣旨去了南方。
这已经不是小动作了。
“臣已经派人跟在后面,若是有事会第一时间传来消息。”杜生明眉头皱起,“想必将军被掳,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杜生明被安排到了礼部尚书的隔壁,阿寿带着人声势浩大的去了丞相府,表演了一出搜家搜出觊觎皇后的罪证戏码。
苦逼的打工仔礼部尚书在夫人的监督下,兢兢业业的布置有关秋猎的事宜,闲下来就跟夫人腻在一起,真正意义上实现了居家办公的便利。
他也会羡慕在隔壁吃吃喝喝好不悠闲的左相,那偶尔飘到他们这边的烤肉香气还让夫人好一阵眼红,当天晚上就厚着脸皮求了送饭的太监要了烤肉。
他们夫妻二人在这边和和美美的,霍亭瑜都快觉得要翻了天了。
因为甄茵也要南去了,谁劝都不好使。
云落那边迟迟没有进展,加上帝师也去了南边,在甄茵知道有一些非正常因素存在的情况下,她去一趟南边是最合适的。
唯一的难点就是霍亭瑜不好哄,闹了一天都不松口。
即便是看见甄茵身手利索的解决了好几个暗卫,即便是她百步穿杨身法了得,即便甄茵有一个非常聪明的脑子,他也不可能不担心,不烦忧。
一想到甄茵这一去就要离开好多时日,霍亭瑜心头就梗了一口气,上下不得,又舍不得冲甄茵发脾气,睡觉也睡不好,即便把人抱的紧紧的也会夜半惊醒,生怕怀中的人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他睡不着的时候,就会一直看着甄茵的脸,怎么也看不够,甄茵好几次都被沉甸甸的目光盯醒,一睁眼就看见霍亭瑜抿着嘴,眼底水光荡漾要哭不哭的。
“又不是不回来了,我会没事的,”
甄茵絮絮叨叨一遍遍说着,但是霍亭瑜眼睛里只有不安和深深的留恋,仿佛她这一走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一样。
“茵茵,你知道的,我舍不得你,我不想当这个皇帝了,我要跟你一起,你去哪我去哪,带上我吧。”
霍亭瑜把手扣的很紧,却还是强打着精神跟她讲道理:“你看,你现在还没走我就睡不安稳,你若真的走了朕整夜睡不着觉,白日里没有精神处理不了政务,坚持不了几日便会病倒,若是我跟着茵茵走了,推出一替身做事,让杜生明监国,处理了这件事,我们早去早回,”
甄茵好笑的揉揉他的头发,霍亭瑜说的倒是在理,他太过黏人,也没经历过跟甄茵分开,睡不安稳是必然的,或多或少也要吃些苦头。
“陛下,哪里有让丞相监国的?”
“朕说有便有。”
霍亭瑜耍无赖般:“茵茵,让我跟着一起去吧。”
甄茵心下叹气,她倒不是担心杜生明有什么心思会趁机夺权,只是想培养霍亭瑜不要太多依赖她了,可她到底心软,狠不下心。
“好,跟着便跟着吧。”
“真的?”
霍亭瑜得到肯定的答复,凑到甄茵面前,狠狠在她脸颊上亲了两下:“最欢喜茵茵了。”
杜生明被推出来处理朝政,礼部尚书就看着隔壁一沓一沓处理不完的折子,认为这就是皇上为了折磨臣子新出的手段,也不免敬佩左相。
一来二去的二人也熟了许多,礼部尚书还给杜生明送过几次糕点,用以贿赂左相能在秋猎之事上帮衬些。
他不知道皇上皇后已经不在宫中了,每日夫人在旁陪伴,好不乐哉。
甄茵与霍亭瑜并没有选择马车,反而各乘一匹骏马日夜兼程。
直至到了大江边,才舍弃了马匹,换了大船摆渡过去。
这是到南边最快的方式。
即便如此,真正看见镇南城以及不远外的黄沙的时候,也已经过了两日半的时间。
到了城外甄茵并没有着急进城,反而在不远处的客栈要了间上房。
他们二人皆是一身锦衣华服却风尘仆仆的打扮,俨然像极了什么大家族贪玩的公子小姐,出手阔绰,只是相貌平平无奇,看二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却更像是私奔。
男女情事是大家津津乐道的事,好奇的视线落到两人身上,却没有什么恶意。
深夜,四下之人皆好眠,二楼窗子却被支起一条缝隙,一道人影径直翻窗而入,跪在地上:“参见贵人。”
来人正是云落。
他是被最早派到镇南的主力军,几乎日夜不眠的搜寻一些不引人注意的边边角角,周遭的城池村落,大大小小的地方能想到的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大块头的镇南将军却始终不见踪影。
甚至现在根本不知道镇南将军究竟是自己离开的还是被人掳走的,若是自己离开的是不是为何一封书信都未曾留下,若是被人掳走的,这么久了也不见有人利用将军失踪的事情做手脚。
甄茵眸子闪动:“副将怎么说?”
话音刚落,一个魁梧的汉子腋下还夹着一个文弱书生,翻身而入,还顺手将窗户合上了。
“参见贵人,臣是镇南军副将乾城。”
他将腋下之人放在地上,那人看着白净,手心虎口处也有一层厚厚的茧子:“贵人安好,臣是镇南军军师陶然。”
即便是被这般钳制着进来,他依旧面不改色的见礼,想来是早已经习惯了乾城这般带着人走来走去。
不同于乾城的大大咧咧,陶然是个精明人,上阵杀敌他并不擅长,但却擅长揣度人心。
“将军失踪一事想必将军本人也并不知情,突发紧急,将军甚至没来得及留下记号便音讯全无,想来掳走将军的幕后之人计划详尽,知晓军中营帐方位,而边境线上虽说蠢蠢欲动,可是他们顾忌是否是一出自导自演的空城计所以迟迟不敢靠近,这也能说明,幕后之人并不想两国开战,或者说这个人是本国人,甚至心系百姓。”
“将军是上阵杀敌战功赫赫的英雄,被百姓赞不绝口,行事光明磊落,若是将军身死百害而无一利,臣推测将军现在还活着,幕后之人还会善待他,只是下落不明,臣还怀疑,幕后之人一旦利用将军达成所愿,甚至会把将军完璧归赵。”
“贵人将消息散开的时候引起了些许躁乱,臣那段时间观察细微,已经把有反常行为的人圈好,名单在此。”
陶然将对折好的宣纸双手递出,被霍亭瑜拿到手中。
甄茵并没有跟霍亭瑜一起看反而将打量的目光落到了陶然身上。
能当上一军之军师,自然有他的长处,这么一席话说的句句在理。
将军失踪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就说明将军本人也是无辜的,又点出幕后之人的特征,还隐晦的提了下军中许有旁人安插的眼线,眼线也是本国的人派来的。
随后点清幕后之人的想法,若是将军毫发无伤的归来也是幕后之人故意为之。
偏偏他说一句行三步,寻人之事上帮不了忙,即便跟京城相距甚远,在宫内把将军失踪一事宣扬开来的时候,他倒是知道第一时间查看谁的行迹有所反常。
甄茵歪头在宣纸上看了一眼,密密麻麻全部都是小字,细细看其中一条,就连人家几时休息几时上街几时去茅厕也写的清清楚楚。
这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做到的,却也能体现出镇南军悄无声息搜寻情报的能力。
“陶大人好胆识,坐镇镇南军也不算辱没了才气。”
陶然拱手:“贵人谬赞了。”
余光却瞥见乾城在冲他竖大拇指,他暗暗翻了白眼,若不是为了整个镇南军,他何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将军那个天杀的,若是回来他肯定先让人赏他几十军棍,一军统帅被无名小卒掳走了去,真是滑天下之笑谈!
被关在一片漆黑中的将军啃完一根鸡翅膀,躺在榻上悠然的打了个嗝:“没胆色的玩意儿,敢关你爷爷,等本大爷出去了,说不得要将你们这群乱臣贼子尽数斩杀!”
他鼻子一阵瘙痒,张大嘴巴打出一个震天响的喷嚏:“谁骂本爷爷!”
“这段时间可有可疑之人入城?”
这个就说到了乾城的强项,他能摸爬滚打到副将的位置也不是个好欺负的:“启禀贵人,百姓往来正常,近来城中百姓有出过几起摩擦口角外,并无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乾城第一时间便加大兵力和巡逻的人数,看着风平浪静的城中,其实已经算是半封禁的状态,一有风吹草动便有人专门上报。
百姓间的摩擦口角常见,他更像是顺带提上一嘴,那两家人他亲自上门调解,也没发现什么。
甄茵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打:“调解卷宗。”
乾城也是有备而来,从怀中掏了掏,卷成一团的卷宗就被云落拿到了手中,上面还有残存的余温。
眼看着甄茵就要伸手去接,余光一直注意着她的霍亭瑜当即放下名单:“给我。”
案宗到手,便先闻到一股不太明显的汗液味,霍亭瑜抿唇,把案宗往甄茵的反方向挪了挪,及其自然的侧头俯身,轻轻嗅了下身旁的清香屏住呼吸,一目十行看完后脱手交还。
“口角双方分别是城西卖包子的一家以及他们的领居,起因是卖包子的清晨起床太早,叮呤咣啷吵的人睡不着觉,领居火大理论了几句,卖包子的说自己明明很小声,可是领居却说一连好几日都是这样,已经忍了许久了。”
“卖包子的认为自己被冤枉了很是不服,这才发生了摩擦还动了手,可是卖包子的依旧没有收敛,领居又一次被吵醒后寻到了镇南军,副将登门后,领居再也没有被卖包子的吵醒过。”
霍亭瑜简单的总结了一下,双手用湿手帕擦了一遍,抹上了手膏,确定没有那股气味了,这才把身子摆正,再次在桌下牵住了甄茵的手。
甄茵道:“副将可在凌晨去卖包子家看过是否扰人不得入眠?周围邻居只有这么一家被动静惊醒,其他的人家有没有不满?”
乾城看了一眼陶然,重重点头:“贵人放心,虽然臣是个粗人,有些事情粗心大意的顾不到,可是陶军师有提醒过臣,臣去调解过两家之事后,特意派了几个兵士一连好几日在那附近蹲守,的确没听见卖包子的在吵闹。”
甄茵点头:“陶大人思虑周全。”
说完她看向霍亭瑜,正巧撞进他的眼睛里,或者说霍亭瑜一直看着她。
只需一眼,霍亭瑜就明白了什么意思般冲她点头:“想做什么就去做,我陪着你一起。”
乾城带着一行人在城中屋檐疾行,腋下依旧夹着陶然,云落隐在暗处看不见人,却能知道他一直紧紧跟着。
霍亭瑜的轻功倒是派上了用场,稳稳托着甄茵跟在后面,虽然没有看怀中的人,却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的愉悦。
甄茵用了些小手段,从屋内跳窗出来之后一丝灵力便攀上了每个人的肩膀,即便有人与他们擦肩而过也不会注意到什么。
城西并不远,短短一刻钟乾城便放缓了速度。
卖包子这家旁边已经没有镇南军蹲守,天边的太阳将要破晓,即便是离得近了也没听见卖包子家有什么太大的动静。
甄茵拍了拍霍亭瑜的胳膊,指了指隔壁的位置。
霍亭瑜环抱着人,前脚刚迈入院墙,便听见了巨大的铁器击打的声音,的确就如案宗上所说叮呤咣啷好不热闹,落后一步的乾城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连带着腋下的陶然也难耐的堵住了耳朵。
这么大的噪音,这家的人还忍了好几日才闹出去,也是不容易,能睡着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么想着,就看见云落从一旁显出身形,手中方巾上放着些湿漉漉的药材,行军之人能闻得出,那是蒙汗药的残渣,怪不得这家人再也没找过卖包子家的麻烦,都睡死过去了。
甄茵控制着灵气,轻轻钻进他们的眼睛里。
顿时,院中的场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