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父完全没察觉到皇帝的到来,脸红脖子粗的跟侍卫大声怒斥。
“甄茵飞上指头变凤凰便不认生她养她的亲父母了?她嫡亲的姐姐也下得去手,那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血,简直冰冷无情!令人心痛齿寒!”
侍卫目不斜视,完全把他的话当做放屁,小皇后如今的地位是区区一个芝麻大的小官能撼动的?
小皇后都进宫五年了,侍卫都换了好几批人了,也没见甄家的人过来看看小皇后,现在出事了又往小皇后身上泼脏水,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脸?
后宫中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特别是谁出了什么丑闻,几乎只需要一晌的时间,整个皇宫都能知道。
六皇子与甄家大小姐私相授受,借用小皇后的便利日日钻进六皇子的被窝,勾勾搭搭的。
因为这个六皇子才刚被罚了,那脸上的印子一看就知道有多激烈,谁不知道甄言身上挨的打是六皇子下的手,这都能赖到小皇后身上。
小皇后何其无辜。
“不孝女!何其不孝!”
甄父还在哀嚎,各种控诉甄茵,昏花的双目望天,似乎是在感叹老天的不公。
他愤恨的双手握拳,下一句话还没吼出来,迎面就吃了重重的两大巴掌。
力道大的都似乎要把他的牙打出来。
“大胆!竟敢辱骂皇后娘娘!”
甄父只来得及看见那太监服,他和着嘴里的血腥味张嘴就开始骂。
“你是不是那不孝女的走狗!果真是翅膀硬了,生父都敢打!果真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都是一丘之貉!跟那小畜生一模一样!”
隐在暗处的甄茵险些笑出声,甄父这话无差别把皇帝也骂了进去,走狗就走狗了,还多捎带了一个小畜生。
皇帝五十多的年龄,在高位上不知道待了多久,还真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指着鼻子骂他小畜生。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这个该死的甄父!
皇帝阴沉着脸,如雷般的声音在甄父耳边响起,震得他灵魂一麻。
“你在骂朕?”
这全天下只有一个人会自称朕,更遑论那人一身帝王威严,身上还穿着明黄色龙袍。
甄父看的头晕眼花,哪里想得到皇帝回来,还来的这么快。
他瘫跪在地,只觉得脖子跟脑袋已经分家了。
“参见皇上。”
甄父的嗓子里就像是堵了团棉花,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耳鸣目眩四肢发软。
“臣万万不敢辱骂陛下,还望陛下明查。”
他的声音比之刚刚叫嚣的时候低了不知道多少倍,整个人唯唯诺诺一股子小家子气。
说着说着身体就开始颤抖,甄茵看着总觉得他下一刻就会被吓晕过去。
“你的意思是,不敢辱骂朕,却敢辱骂朕的小皇后?”
甄父知道皇帝对甄茵宠爱有加,但是时间长了,传出宫外的消息或多或少都有些失真,皇帝近年来最多赏赐甄茵些财宝,压根就不怎么去凤鸾殿。
看似像是带了个小皇后进宫,实则就是个摆设罢了。
也正因为如此,野心被养大的甄家才敢这么理直气壮的进宫找甄茵要说法。
在甄家人的心目中,现在甄茵在宫中的处境说不定还没甄言高,毕竟那边还有六皇子。
失了宠爱的后宫妃子就像是破掉的草鞋,沾了泥更不会有人要。
甄父万万想不到皇帝会出面,此时悔的肠子都青了。
“陛下,臣绝无此意啊!皇后娘娘绝代风华,是臣有眼无珠,还望陛下念在臣老眼昏花的份上,宽恕老臣吧。”
甄父真实年龄比皇帝还差一些,只是皇帝近几年一直在保养,看着确实是甄父年纪大一样。
皇帝冷笑:“老眼昏花有眼无珠,那这双眼睛还留着有什么用?不会说话还留着舌头做什么?来人,他既然舍了这双眼睛和舌头,就帮他去掉,看看日后还会不会说话。”
前世皇帝因为独宠原主,做下一系列暴行,被称之为暴君也不是空穴来风。
不说杀人的手段果决,就连折磨人的方法也很多。
甄父被吓得恨不得撅过去,眼泪哗哗的流。
“陛下明鉴,实在是皇后娘娘欺人太甚,殴打嫡姐不尊生母,臣实在是气不过才来找她要说法的。”
太监一左一右架着他的胳膊,死死钳制着他的下巴,舌头在口中后缩,面前的太监手持剪刀就要往里面伸。
咔嚓咔嚓的声音更像是阎王爷在向他招手。
古有咬舌自尽,这一剪刀下去,不是失血而亡就是感染致死,左右都逃不开一个死字。
死前还要被伤痛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对于小皇后的指责,皇帝连眉梢都没动一下,他抬手指向一侧:“你来好好跟他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让他也在黄泉路上死的明白。”
六皇子听到风声便匆匆赶来,此时缩着脑袋生怕皇帝不顺心把他也给连坐了。
“甄大人,昨夜你的女儿甄言爬上本宫的床榻,试图勾引本宫,那等庸脂俗粉本宫又岂会看上,将她踹到床下,她竟然还挠花了本宫的脸,本宫气不过打了一顿丢出了宫。”
“怎么?她回府之后竟然是如此编排母后的?”
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所有皇子都必须称之为母后。
“殿下,您怎能这般说?多次帮衬都是假的吗?说来惭愧,小女已不是清白之身,这不是殿下造成的?”
甄父不敢相信,六皇子在关键时刻竟然落井下石。
六皇子皱起眉头:“没想到甄言已经不是清白之身,怕不是肚子里有了别人的骨肉,想要爬上本宫的床借此上位?”
混淆皇嗣血脉,是要诛九族的罪过。
甄父听的差点气血逆流,他听从甄言的鬼话,加上六皇子的照拂,还真的信以为真六皇子处处向着甄家,没想到啊没想到。
“殿下莫不是忘了岭南?”
他咬牙,说出自己最后的仪仗。
甄父不是什么蠢货,真的被利用到死都不知道,此时栽到六皇子手里也算是心服口服,所幸他还有六皇子的把柄。
想要把所有罪都按到甄家的身上,简直做梦!
六皇子一愣,随后眉目不自觉拢起。
岭南多土匪,猖獗又不服从管制,背靠大山很难清剿,让官府头疼不已。
这么多年来靠打劫敛财,私库雄厚。
却不知道那山上的土匪全部都是六皇子的私兵,深山里也是训练兵士最好的地方,隐蔽且悄无声息。
附近的小村落该烧的都烧了,没人能够察觉。
岭南的事还是甄言多留了个心眼,跟六皇子琴瑟和鸣的时候,偷偷瞥到的地点。
甄父不知道岭南有什么,但是他知道这是绝密的东西,六皇子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来救他。
六皇子少见的心慌,却很快稳定下来,脸上带着残忍的笑,伸手抽出了太监手中的剪刀,亲自剪下那一截长长的舌头。
“什么岭南,甄大人已经在胡言乱语了?”
他心里恶狠狠的想着,还是灭口比较好。
也许一场大火,整个甄家就灰飞烟灭了呢。
在甄父嘶哑的呃啊声中,两颗浑圆的眼珠子也被挖了出来丢到了地上。
黑洞般血淋淋的伤口看的人毛骨悚然。
甄父在极致的疼痛中缓缓后倒,晕死了过去。
甄茵这才弹了弹衣角沾染的灰尘站起身,她今日穿了一身藕粉色的对襟长衫,发髻上银簪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碰撞,清脆悦耳,鬓角别着三两朵娇嫩的桃花,倒像是点睛之笔。
娇俏动人,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旁人的心。
自她出现,六皇子的目光就转不动了,他把染血的手背到身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就连动作都开始局促起来。
似乎空气都因为小皇后的出现而变得稀薄,他脚步微微挪动,试图挡住死猪般倒下的甄父。
“母后,这边脏,还是莫要靠近了。”
本该发怒的皇帝心思也转不动了。
帝王最忌讳皇子有不臣之心,甄父最后的那番话他不可能不想多,但是看到小皇后,他什么心思都没了,只想着押后再说。
难道真的像那些朝臣说的那般,小皇后其实是妖精变得?
“皇后怎得来了?朕在处置一个老贼,吵到你了?还是哪个多嘴的奴才在你身边说了什么?”
皇帝的虎目微眯,吓得太监宫女们浑身颤抖,他们毫不怀疑,若是小皇后点头,皇帝会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把他们的舌头全部拔了。
“陛下,臣妾听说父亲来了,特来看看。”
甄茵像是懵懂的孩童,还不知道前面摆着血腥又残忍的皇权。
皇帝向前一步遮挡她的视线,刚想去拉甄茵的手,又想到上次摔倒的事情,不想在这么多下人面前出丑,又悻悻的收回去。
“男子不得入后宫,甄大人已经回去了,朕前日吃了御膳房准备的杏仁酥味道还不错,皇后可有兴趣一同前去品尝?”
六皇子给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甄父便被拖着拉了下去,至于是死是活,六皇子并不是很关心。
听见甄父已经回去了,甄茵丧气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吃了,那杏仁酥太甜了,吃得很腻,父亲既然回去了,那臣妾就先回去了,裕儿就要下学了,臣妾正好去迎一下。”
仲泉裕对外还是那个勤勤恳恳在太学学习的废太子,有太子师帮他隐瞒,外人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至于在太学的那些王公贵族,只当是废太子那个书童没办法继续去太学,也不甚在意。
废太子做了书童的稀罕事,说个一两年也都没什么新鲜的了,若不是旁人故意提起来附和那么几句,往常更是连提都不会提。
皇帝皱眉,小皇后与废太子之间实在是有些过于亲密了。
他刚想说些什么,转过身的甄茵忽然回头:“方才臣妾听见了‘岭南’二字,是那边的土匪又开始烧杀抢掠了吗?他们怎么能那么坏?陛下何不去派人清剿,也算是护百姓一方平安。”
小皇后言辞恳切,像是真的为那方土地的百姓着急。
皇帝少见的展露笑颜,对于废太子的怀疑也消散了些。
先皇后对他死心塌地的时候也会这样忧心忧民,小皇后看来也是这样。
对于废太子莫不是爱屋及乌罢了,他们年岁差的不多,更能说的上话。
“去吧,小皇后可要好好帮朕监督着裕儿,好好完成夫子的课业。”
皇帝笑眯眯的目送人离开。
他不发话,六皇子也不敢开口,有苦也要打碎了牙往下咽。
岭南的事情摆明了瞒不过皇帝,若是皇上只要他豢养私兵,那就再无生路。
六皇子盘算着,在皇帝还没来得及发难,便直接跪地。
“父皇,儿臣愿意出兵岭南清剿土匪,替父皇母后分忧!”
“哦?没有私心?”
皇帝目光深沉。
带兵便需要虎符,若是六皇子真的存了反心,土匪没有绞杀,反倒是把朝廷的兵士收归,皇帝岂不是得不偿失?
“儿臣从未带过兵,知晓父皇的顾虑,莫不如让四皇兄一同前去,若是儿臣顾虑不到的地方,四皇兄也能帮忙纠正。”
六皇子说的话简直要泣血。
谁不知道朝堂之上六皇子与四皇子互为两派,攀咬的很凶。
皇帝也让两方互相制约,达到平衡,稳固皇位。
六皇子主动让四皇子跟随,那就是自断臂膀,舍车保帅了,皇帝就算是怀疑也会同意。
皇帝缓缓笑了:“那便宣四皇子入宫,你们两兄弟好好详谈剿匪事宜,朕相信你们一定不会让朕失望的。”
六皇子过世的母妃本家祖上有一位归隐的将军,看来这次这位归隐的将军也会被斩到马下了。
皇帝踱步离开,心中却在盘算着怎么压制四皇子的势力。
若说六皇子有私兵傍身,那么四皇子在朝堂上就有谏臣护在左右,文官之中看来也需要大变动一下了。
这一动就动到了仲泉裕的心坎上,太子师一派的嗯全部都是文人,各个端的是冰清玉洁,在朝中中立,是明面上的保皇派,皇帝打压四皇子一脉,自然会把拥立他的大臣提上来。
轻轻一句话就改变了当朝局势,甄茵深藏功与名,对于深夜潜窗而入的仲泉裕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仲泉裕忽然就发现眼前的小姑娘成长了,虽然他想把人牢牢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但是会默不作声在背后帮他的小姑娘更加让人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