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没有看,但手上没有停。
不出所料,手指绵软无力的停下了。
“赵先生心不在焉呐。”老太监还在笑,但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如果这位书院六先生根本就是在敷衍甚至调侃自己,那就没有陪他闹下去的必要了。
囚车,也不是不能就地弄一辆。
“时间没变。”赵玉书笑了笑:“老人家,跟您这种高人在一起,我岂敢心不在焉,在下只是在确定,是不是时间。”
“哦?那,确定了吗?”
“确定了,风吹麦浪很美,频率没变,时间自然也没变,您的能力跟时间无关,老人家,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再试一次。”
“好。”
既然是认真的过招,老太监自无不可。
指尖快速放大,连一瞬也不需要便到了那干枯手掌前。
“嗯?”
老太监微微一愣,没有动作。
另一只手掌挡在了手指之前,是赵玉书的手。
“赵先生这是?”
“有点疼。”
赵玉书甩了甩左手:“我的力道没变,不是我自己的原因。”
“那就只能是老奴的原因了。”
“对,您不是让我的手指变得无力,是您消解了力道,只是怎么消解的,我还不知道。”
玛德,幸亏没用徐夫人试探,否则底牌暴露不说,估计连徐夫人的力道都能被他化解掉,这到底是什么功法?
“一天之内,看破老奴的手段,这份悟性生平仅见,不愧是老神仙看中的弟子。”
赵玉书咧嘴一笑:“我可没看破您的手段,而且我入门的时候,老师还不知道我的存在呢。”
老太监似乎犹豫了一下:“老奴的手法,您想学吗?”
“我?”
赵玉书愣了,每个人的内景感悟各不相同,这个也能学吗?
而且,无论表面如何友善,这位老太监可是太子的人,太子跟自己,绝对是不死不休的好兄弟啊。
他为什么想教自己?
“您是老神仙的弟子,不愿意学我的,也是意料之内,是老奴逾越了。”老太监轻叹了口气,表情略有落寞。
“老人家您别误会,不是不愿,只是在下不知道,内景的手法,旁人竟也能学?”
“能啊!当然能啊!规则只是规则,如何利用规则才见手段,您忘了吗,大先生山河万里一步之遥,四先生琉璃世界之内不也是一步之遥吗?”
对啊,我的踏影步不也是三丈之内一步之遥吗?
“赵玉书,谢过老人家指教!”
赵玉书拱手行了半个弟子礼,老太监神情惶恐,本能的想躲,最终却深吸一口气,僵硬着身子受了一礼,脸上一成不变的谄媚笑容消失,面容严肃端庄,宛如师长。
待他日您登顶人间,老奴也算有半分功劳吧。
东都,书院。
顾长风叼着烟斗,蹲在校场角落里吞云吐雾,时不时吐出两个烟圈,然后嘿嘿傻乐。
魏忧从校场大门走了进来,四处望了望,寻到了阴影里的大师兄。
“若不是问了老四,还真寻不见你。”
“没法子,老头子不喜欢我抽两口,只能躲远点。”
魏忧就地坐在顾长风身边:“我刚问过老师了。”
“老头怎么说?”
“你猜。”
顾长风举起烟杆,作势要敲:“跟谁学的?没大没小!”
“跟你,至少我不敢一口一个老头子。老师说了,下面是原话,嗯,屁大点事都来问我,收你们几个有个屁用!”
顾长风脸一黑:“就是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呗!”
魏忧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你也知道,老师最不擅长处理这种事,你要逼他做决定,他可能就直接堵在西京城门前,来一个砍一个完事。”
顾长风欲哭无泪:“我顾长风天纵之资,人中龙凤,怎么就摊上这么个老师呢···”
魏忧担忧的抬头看了看,这句话,老师应该能听到吧。
太子已经回到了西京。
没有大部队的拖累,一个六重天修士全力赶路,速度是很惊人的。
而只有走进西京城门,甚至皇城大门的那一刻,太子才真正松了口气。
这一路上他都心惊胆战,就怕自己跑着跑着面前突然出现一个老疯子,二话不说一巴掌拍死自己,连坑都懒得挖,扭头便走。
虽然这种可能性非常低,但以那个老疯子过去的名声,他真干出这事,别人听了也只会说一句,不愧是他!
老太监主动请缨押送赵玉书,以他对老太监的了解,只要老疯子和大先生不出手,赵玉书绝对会万无一失的被押到西京。
而若那两位真出手劫囚,太子更是求之不得。
一个已经被废掉的四重天,换来书院成为天下公敌,如果不是自己水平不行,他都想亲自扮演书院去抢人。
没错,到现在为止,太子还认为赵玉书已经被毒药废掉了雪山气海。
老赵已经恢复的消息,被某个忠心耿耿的老太监悄无声息的给瞒了下来。
“殿下,陛下要您立刻去御书房!”太子刚进皇城,一个中黄门一路小跑过来,传了皇帝口信。
“本宫换了衣衫便去。”
“陛下说,立即去。”
太子一愣,深深的看了中黄门一眼。
出什么事了?一个级别最低的中黄门都敢忤逆我?
难道盐税的事,父皇真相信是我做的?
太子没来由的冒出一身冷汗,当下不敢怠慢,跟着黄门一路疾行赶往御书房。
“太子殿下觐见!”
“进来。”
太子走进门,皇帝穿着一身便服,正背对着他,看向屏风上一幅巨大的大唐地图。
“儿臣,参见父皇。”
“你回西京,用了多久?”
太子惊讶的抬头,皇帝竟然没让他站起来回话,于是他只能跪着。
“七日!”
“有没有人跟着你?”
太子又是一愣:“据儿臣所知,没有。我皇家秘法,等闲修士无法看破。”
“是了,你去江宁花了大半个月,那么多人同行,都无人能看破,你回来只带了几个随从,更不该有人知晓了。”
太子低着头,额头见汗,父皇到底想说什么?
“船到江宁,是不是觉得,他们都很惊讶?”
“应,应该很惊讶。”
“他们确实惊讶,但为什么灰溜溜滚回来的是你呢?”
太子额头触地:“他们,他们早有预谋,他们要反啊父皇!”
“嗯,他们早有预谋,他们要造反,来,太子爷,告诉朕,你的证据在哪?还是说,太子要跟六先生一样,无凭无据,就要诬告杀人?”
太子愕然抬头,皇帝转过身,平静的看着他。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