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毅没有让他起身,直接说道:“我这车上有五六石粮食,分你们一半,明日一早你们就带回山上。另外,我再给你二百两文银,以供度日之用。我只有两个要求,其一,你们日后只可杀赃官恶霸,抢夺坏人钱财,无论贫富,好人的东西一律不许抢,更不得无故伤人。其二,我给你们这么多银子,是要你们长期使用的,切不可肆意挥霍。你们要勤俭节约,待到来年春天,买些种子,在山上多开垦些土地,悉心照料,争取做到自给自足。听明白了吗?”
曹德发惊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话。那么多的粮食,还有整整二百两银子!这在以前,哪怕是全村人拼尽全力,赶上好年景,也挣不到这么多钱啊!公子竟然如此大方,一下就给了这么多。他仿佛被施了定身咒,木雕般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最后,他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一阵剧痛传来,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公孙毅这么做也有自己的目的,一则看这些人的确可怜,发自内心想出手相帮,二则曹得发这人比较正直,他们大多数人都反对官府,自己雪中送炭有意收买他们,以便将来收为己用。
他见曹德发跪在地上呆呆愣愣没言语,对他又大声说道:
“我说的话你听清楚了么,能否按照我要求去做?”
曹德发如醍醐灌顶,不住地磕头应道:“能,能,恩公,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定然照您说的做,口不应心天打雷劈,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他感动得语无伦次。
“既如此,事情已定,你起身吧,天已不早,用过饭后带你的人回山上去吧,明日一早再来寻我,我在此等你。”
曹德发双手撑地站起,声音哽咽,这是发自内心的感动。他紧紧拉住公孙毅的手说道:
“恩公,我是个糙人,自从领着大伙出逃后,未曾过一天安生日子,今日得遇恩公,实乃小人三世修来的福分,我替山上山下所有的兄弟姐妹谢过您了!今晚我就不回山上了,遣几人带些粮食先回去,我陪恩公您聊聊天!”
公孙毅见他如此恳切,只得应允。
人逢喜事精神爽,曹德发获公孙毅如此丰厚的赠礼,喜不自禁,手舞足蹈,迫不及待地与自己人分享这个好消息。和他一起来的那帮人自然也都欣喜若狂。
然而,有人欢喜有人忧,最气恼的当属车里的小陈子。他听闻此事后,嘴巴撅得老高,仿佛能挂上一个油壶。对着前来照顾他的老管家不停地嘟囔着,嘴里念念有词:
“公子这是怎么了?莫非脑子坏掉了不成?怎么如此轻易就被人骗了?如今咱们犹如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有余力去顾及旁人?往后的困难多着呢,他怎能如此铺张浪费?”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地叹气。
老管家在一旁笑着解劝道: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可大少爷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而且少爷为人向来如此,爱憎分明,嫉恶如仇,看不得百姓受苦,别说现在手里有些银钱,他刚出将军府那阵,可以说是穷困潦倒,也没少帮助那些街上的乞丐。唉!啥也别说了,少爷就是这样的人,跟随着少爷错不了!”
小陈子虽然赞同老管家的话,可嘴里还是免不了叹息道:
“我也知道少爷心肠好,可当好人也得分情况呀,如今我们如此艰难,这节骨眼上还拿出那么多的钱粮去帮助别人,可谁又能帮助我们呢?”
老管家听后摇头,笑而不语。
等到事情全都安排妥当之后,公孙毅来到一棵大槐树下,背靠大树准备休息。曹得发屁颠儿屁颠儿也跟了过来,笑嘻嘻的问道:
“恩公,恕小人冒昧,我见你这么多人,还带着这么多的东西,是打算去哪里呀?”
公孙毅不想透露自己的行踪,于是开口敷衍道:
“我们去南边儿投靠亲友,路途遥远,所以多备了一些物品。”
曹得发眼睛眨了眨,又开口说道:
“恩公,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有勇有谋,不是一般人,可些话还是要提醒恩公。”
公孙毅面色一凝,“什么事?尽管说来。”
“此山名叫碎石山,过了碎石山往南走不到10里,有个镇子叫太平镇,归宣化府代管。说是太平镇,其实一点也不太平,那里的里正名叫何才,此人年纪和我差不多,虽然他官儿不大,可是有个干爹,就是宣化知府朱康,何才仗着他干爹撑腰,抢男霸女,鱼肉乡里,无恶不作,本地的百姓一个个敢怒不敢言,遭老罪了。最近听说又新加了一条法律,喝水都得交钱,镇内所有的水井都有专人把守,拿钱买水,没有钱只能到几十里外的小河打水,不然就得等老天下雨。我看恩公是个好人,所以路过此地一定要小心,千万不可得罪此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公孙毅听他讲完,嘴里说的无妨,心里面却是非常的气愤,“这是个什么世道,奸人人当道,百姓难活呀!”
第二天一早,公孙毅等人早早起来,梳洗已毕,用过早饭,曹德发的那些人也都下山来了。公孙毅按照昨日所说,将粮食银票交到曹德发手中,再三叮嘱一定要他按照自己说的去做。
曹德发自然是满口答应,和众人一个个感激的热泪盈眶,纷纷跪倒给公孙毅磕头。
公孙毅让大家都起来,对着众人说道:
“我知道大家忍饥挨饿活得不容易,可还是希望大伙儿能咬咬牙,克服困难,坚强的活下去,等将来有机会,我定会为大家另谋出路!”
虽然很多人听的似懂非懂,可依然又纷纷跪倒,感谢公子大恩。
公孙毅见日头高高升起,天光大亮,便辞别众人,令小团子等人赶车出发。
就在马车刚刚起步,曹德发突然跑到公孙毅的马车前,把双手一张,大声喊道:“恩公,等一等。”
公孙毅不解,挑开车帘,大声问道:“你这是何意?还有什么事吗?”
只听曹德发说道:“恩公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我无以回报,前方这段路极其不平静,我不放心,想送恩公一程,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回来,请恩公务必答应。”
说完他和身后面的几个人交代了几句,之后也不管公孙已同不同意,挺着他那胖大的肚子就爬上了公孙毅的马车。
公孙毅也很无奈,知道他是好心,也不好强赶他下去,便任由他跟着,心想过个三两天再打他回来也就罢了。
有了曹德发跟着,公孙毅倒不寂寞,此人一刻也不闲着,特别能说,净讲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公孙毅全当笑话听了。
就这样,众人赶着马车过了碎石山,途经三四个村子,来到了太平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