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鬼鬼祟祟的随从继续走了许久,走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郊外。
常忠信和闻松藏匿于一块巨石之后,看随从捡起了几根树枝,将它们放在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再从袖中掏出火折子,点燃。
等火旺起来后,他又从袖中拿出一个红色的小锦盒,打开看了一眼,随即合上,将整个锦盒扔进了烈火之中。
虽然只有匆匆一眼,但闻松和常忠信已经看见了锦盒之中装着的东西,一颗丹药。
这颗丹药是什么,不言而喻。
当时,随从回头看向肖启文,想必是听见了“九转回魂”四个字,忽然意识到这个东西在将军府有。
待一切烧成灰烬后,随从才三步一回头地离开。
“没有想到,这东西肖启文也……”
常忠信喃喃道。
“他应该不知道这丹药是如何制成的。”
闻松低声分析,回想那夜在村中的一切细节,觉得肖启文应该是被蒙在了鼓里。
“是那潜州知府送的?”
常忠信跟闻松的想法差不多,所以闻松一说,他便接着一问。
“应该是,”闻松回答,“这恐怕,就是肖启文不让我们跟去知府府中的另一个原因。”
因为怕暴露二人之间有“九转回魂”的联系。
常忠信接着道:“他收了潜州知府的礼,还会将此事上报给圣上么?”
闻松沉默了会儿,“他既然已经派人将丹药烧毁,就是没有打算受潜州知府的威胁……最终,还是会将此事上报的。”
“那南家和肖家……”
“之前推测他会通知南家,应该是无误的,毕竟南家曾帮肖家找出'内奸',肖家还欠南家一个人情,此事,算是能还上。
肖启文给南家预留了足够的时间,而这段时间足够南家做出对策,与潜州知府割席。到时,肖启文再上奏即可。
此举,两全其美。”
闻松转过身,踱步离开。
……
在正式入冬之前,晏安一行人终于到了连丰。
连丰实在是一个普通到文人,甚至是地方志都懒得着墨的小地方。
而今日,迎来了连丰历史上最尊贵的客人。
在阿茶的建议下,晏安弃了宝马香车,穿着朴素的,稍微改了下大小的男装,走进了连丰。
晏安即使身着男装,也很明显是个女人,细皮嫩肉的模样骗不了人。
好在,阿茶专门吩咐了丫鬟,让她给晏安画丑了些,皮肤还专门抹黑了些。因此,身着男装的晏安出现在连丰之时,并无太多人关注,少数几道视线还是在打量她的雌雄。
小镇上只有一家客栈,客栈简陋,也没有分上房,所有的房间陈设都是一致的,屋内只有桌椅、床板、脸盆架,以及一个小型的浴桶。
晏安不是很乐意这简单的陈设,看上去老旧的墙壁,和有些发霉的墙角。她不是挑剔之人,却是爱干净之人,住在这里,着实是算委屈了。不过出门在外,也只能忍受。
忍受归忍受,晏安还是有些害怕住在这样的屋子里,便想拉着她的面首住在同一处。
在一旁的阿茶似乎看出她的想法,在晏安准备开口之时,抢先道:“安公子,我们一道儿吧。”
阿茶也是男装。阿茶的男装干净利落,藏起了女儿家的特征,声音也刻意变得粗犷低沉了些,很难被瞧出真身。
晏安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好。”
等其它人离去之后,晏安才问:“你还在担心闻松?”
闻松的消息他们已经知晓,并无大碍,按理说,阿茶应该不会再担心才是,可晏安又实在是想不出,除了闻松,阿茶还有何需要跟她密谈的事?
阿茶一愣,转过身,有些莫名,“没有呀。”
“那你……”
阿茶这才知道晏安误会了,“我是想问问您,那徐公子,真的可信吗?”
阿茶指的是晏安身边红色泪痣的男子,男子姓徐,名廷骅。
晏安喝茶的动作一顿,“怎么这样问?”
阿茶摊手,不甚在意地道:“就是奇怪。我以为他不会骑马。”
徐廷骅,在阿茶看来,是弱不禁风的男子。她却是在提议晏安丢弃马车的那天才发现,这个柔弱的男子,会骑马,而且骑得还不错。
然而,这并不是引起阿茶怀疑的事。
真正引起阿茶怀疑的,是他明明会骑,却装作不会。
晏安眉头舒展,“他那能叫会?”
阿茶几不可察地挑眉。
徐廷骅他何止是会,简直是精通。
他确实是连上马下马,都需要长鹤帮忙,在马上抱着马脖子,闹出不少笑话。
他在马上看似左摇右晃,动作剧烈,让人发笑,可他胯下的马儿却没有任何受惊的反应。也就是……实际上,徐廷骅的身形十分稳。
能在马上做些大动作又不被甩下,实则善于骑术。
既然善骑,又假装笨拙不会骑,行为实在可疑。
阿茶故意问的直接,就是想看晏安知道否,但晏安的反应显然是不知……
阿茶顿了顿,笑着道:“那是我多疑了,行走江湖嘛,免不得疑神疑鬼。”
晏安不是容易被糊弄的人,她精明的眼睛眨呀眨,“想问什么,直接问吧。坐。”
晏安指了指面前的空位。
阿茶会意,坐下后道:“就是有些传闻,想从安公子这,得到真相。”
晏安整理了下衣袖,手随意搭在桌上,“什么传闻?”
“传闻,安公子曾经,差点儿就有婚配了。”
阿茶看着晏安的双眼,也不避讳,直接了当。
晏安的眸光一瞬间黯淡了下去,整个人的脸色也变得僵硬,半天,才挤出一句,“传闻不错。”
阿茶看着晏安的神情,突然心生不忍,若传闻属实,她再问下去,只是揭晏安的伤疤而已。
没曾想,晏安自己说了下去。
“他叫孟兰璋。”
果然是他。阿茶暗叹。
孟兰璋这个名字,曾经盛极一时。
孟兰璋出生于状元辈出的书香世家。不过,孟家相比于其他世家,实在是太微不足道。孟家说白了,是依附于其他世家而生。
孟兰璋是孟家成就最高的后辈,年纪轻轻就被礼部尚书冯岩看中,成为其得意门生。
不过二十六七,就在冯岩的举荐之下,任三年前那一届科举的会试主考官。
原本该是官途坦荡,平步青云。可他在三年前却犯了一个“大错”。
三年前,庞天成参加会试,孟兰璋惜才,将他判为会试第一,使《中兴十策》能够上达天听。
而这一惜才的举动,却在命运的齿轮下,成了两人悲剧的导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