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9点45分),广州城东的城门楼上,满清的定西将军爱星阿,正带着将校和亲兵,巡视城东的战场。
两个多时辰之前,明军大举进攻东西北三个方向,这个爱星阿,跟老武夫尚可喜一样,赶紧跑到城头,亲临战场。
“咳咳”
此时此刻,心腹参领哈山,望着脸色铁青,久久不语的爱星阿,重重的咳了两声,提醒一下问道:
“定西将军”
“要不要发援兵,营救鸡翼城和水师营寨?”
刚刚的珠江水营一爆,狠人黄明华在三板船上,准备了十几个火药箱,爆炸的威力,比前两个猛多了。
听到惊天一爆的爱星阿,直接傻眼了,脸色惨白,矗立在城门楼上,还处在懵逼状态中。
“是啊”
“定西将军,要不咱们出兵吧”
“鸡翼城和水营,一旦失守,咱们就出不去了”
另一个心腹大将费雅思哈,是东城的守将,也赶紧站出来,对着懵逼的爱星阿,继续大声提醒。
参照以往的战例,楚雄之战,梧州府之战,贵阳府之战,里面的清军,一旦被明军围死了,喘气的时间,也屈指可数了。
百战老武夫,够胆够勇猛,悍不畏死,但谁又是不怕死呢,蝼蚁尚且偷生啊,有机会活着,没人愿意去死的。
“啊哈”
终于在惊天一爆中,清醒过来的爱星阿,惊呼一声,游荡在空中的魂魄,总算是被两个手下拉回来了。
“援兵?增兵?呵呵”
爱星阿又望了望城东方向,嘴里喃喃自语,似乎在问自己似的,最后换来的也是惨淡一笑。
“鸡翼城要是没了,咱们奋力一击,还能抢回来的”
“水师营寨没了,咱们大清的几万精兵,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哈山啊,费雅思哈啊,你们知道,本将更清楚啊”
顿了一下,爱星阿看了看城外正在冲杀的明贼,攻如潮水。
再回过头看了看两个心腹,摇了摇头,表情凄惨迷茫的说道:
“但是啊”
“本将哪有兵啊,手里就哈山一个营,兵马1500人”
“到处都要防守,这里是你,费雅思哈的两千人,城外是高进库,兵马也是1500人”
“城南的毕力克图和郭虎,这时候就在鸡翼城拼杀,厮杀声震天,生死未卜啊”
“大西贼的战斗力,你们都清楚的,交手了几次,咱们出兵少的话,就是送菜送死啊”
“不过啊,你们也不要过于忧心,平南王已经派出了一营兵马,出城去增援了,有1500人,全是精锐的天助兵”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勇猛无敌的百战老将,手里没有军队,也只能望江兴叹。
此时的爱星阿,比尚可喜更窘迫,仅仅一个营的备用兵力,不敢也不能派出援兵。
否则城东一旦出了问题,清军救急的兵力都找不到,只能坐等城破灭口。
更何况,经历梧州府之败的他,已经对城外的明贼,产生了深深的忌惮,不敢轻易派出小股援兵。
真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毕竟城外有十万大军,拼兵力消耗,满清只能跪下来唱征服。
“哎”
“哈山啊,费雅思哈啊”
“咱们是老山里出来的女真人,吃过老鼠,喝过雪水”
“入关以后,砍过无数的南蛮子,享受过荣华富贵,玩过最漂亮的汉人贵妇,这辈子知足了”
“总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倘若城破了,大不了随先帝而去,也算是为国尽忠了”
十几年前的满蒙军队,可以说是举世无双,砍尽天下无敌手,横扫关内关外,大江南北。
十年前,平定云贵,立足西南的大西军,蛰伏几年后,横空出世,两蹶名王,一举打破满蒙的不败神话。
野心勃勃的顺治皇帝,苦心孤诣,费尽心思,启用老狐狸洪承畴,围困囚牢大西军,终于干趴了永历朝廷。
谁知道,天不遂人愿,濒临绝境的永历朝廷,逼杀出了一个更狠的屠夫皇帝,几战下来,就干掉了十几万满蒙汉精锐。
这时候,心高气傲的老武夫爱星阿,刚刚经历梧州府之败,也不得不承认,明清双方的战斗力,攻守易形了。
“轰隆、轰、、”
“啪、啪、啪、、”
“咻、咻、咻、、”
、、、
同一时间,广州西城外,火炮继续轰鸣,炮弹嘶吼,硝烟弥漫,厮杀声震天,弹雨箭雨,漫天飞舞。
“杀鞑子,杀清狗,杀、、”
“陛下万岁,杀汉贼,杀、、”
“兄弟们,大明万岁,杀鞑子,杀、、”
、、、
城外的清军营寨,前面的几道壕沟挡土墙,早就被几千丁壮降卒填平了。
此时此刻,明将王朝兴,正带着3千土司明协军和丁壮,顶着弹雨箭雨,反复冲杀清军营寨的外围栅栏。
放眼望去,整个营寨前面,残破的重盾车,旌旗断刃,阵亡的将士,哀嚎的伤兵,随处可见。
太惨烈了,营寨的土司明协军,卯着劲往前冲。
里面的清军,同样是玩命防守,尸首叠着残肢,血流漂杵。
没办法啊,大明皇帝的龙旗,就矗立在西山上,城内的平南王王旗,也插在了城头上。
明清双方的大几千将士,都没有任何退路,一开始就干出了暴躁火气,往死里冲杀。
但,总体上,城外的明军,还是占尽优势,毕竟是人多干人少。
大明的土司明协营,成立了好几个月,冲阵填壕沟,也是家常便饭,早习惯了战场的惨烈强度。
“咳咳”
西山上的皇帝临时营地,兵部左侍郎龚铭,眼睛飘忽,看着西城外的惨烈战场,心中却是想着珠江上的战事。
朱皇帝要打压军头,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偷偷提醒晋王派系,小心谨慎别犯错,省的被皇帝抓住小尾巴。
至于一些激烈的反抗手段,龚铭是没这个胆子。
他非常清楚,朱雍槺不是朱由榔,这可是一个会堆京观的皇帝啊。
“启奏陛下”
“鸡翼城战事正酣,珠江上的水师,也到了关键时刻”
“老臣的意思,咱们要不要增兵鸡翼城,尽快搞定城外的战事,以备更好的围杀内城外城”
大明皇帝的三大军师,全部领兵在外,协助大将征伐各地。
龚铭身为兵部右侍郎,是唯一的谋士,其职责就是出谋划策,替皇帝考虑好各种战术。
没办法啊,他才是晋王系的核心,是李晋王的首席谋士,估计也是朱雍槺的打压范围,得小心谨慎啊。
“哦?”
正在兴致上的大明皇帝,正在手持长筒望远镜,观看王朝兴领兵冲杀清军的营寨,听到龚铭的请示,头也不回的哦了一声。
他正在看土司明协营呢,心中感慨,这些以土司兵为主的军队,战斗力是越来越强悍了。
同时,心中在考虑,西南云贵川几省,汉族丁口有限,土司的丁口又太多了,待回朝以后,得重点攻略土司。
“怎么?”
“龚侍郎,朕问你”
“马雄和常金印,是不是派人求援了?”
“还是珠江上的王兴,陈奇策,打不过许龙,派人上岸求助了?”
“或是,你觉得咱们的兵力不足?战斗力不行?还是怕打输了?丢了到手的鸡翼城”
正在思考西南土司大战略的大明皇帝,被龚铭突然打乱思绪,也是一肚子火气,口气很冲。
屁股决定脑袋,在其位谋其政,身为大明皇帝,不能死死盯着一府一城的得失,得有天下大局观啊。
最近一段时间,朱雍槺身边没什么女人。
闲来无事的他,就经常花时间,去思考西南土司的问题,寻求一劳永逸的办法。
“呃”
老狐狸龚铭,被朱皇帝一顿乱怼,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顿了一会,才拱手继续说道:
“陛下恕罪,是老臣唐突了”
“鸡翼城和珠江上,都没有求援,还在继续缠斗绞杀中”
“老臣就是觉的,鸡翼城兵力有点少,进展有点慢了,怕影响破城的进度”
他只是一个谋士文臣,负责出谋划策,又不是朱雍槺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朱雍槺在考虑战略。
更何况,鸡翼城的明军,如果不算水师的话,陆军确实是少了点。
马雄兵马1500人,常金印的土司明协营3千人,精锐降卒1500人,其他的都是丁壮,进攻能力等同于零蛋。
就这点兵马,攻城的时候,肯定伤亡了不少,这时候肯定不占据兵力优势了。
“哦”
“既然没求援,那增什么兵”
“放心吧,虎贲王将军,马将军,都是百战老武夫,会有分寸的”
“常将军也是猛将一个,手底下的3千土司明协营,也不是丁壮民夫,该放手让他们打了”
“更何况,如果增兵上去,这个功劳算谁的?有人会不服气的啊”
“朕贵为天子,也不能站错位置,拉偏架,得公平公正,除非他们打不下去,干不过鞑子清军”
刚刚就说了,把马雄的兵营,扩大为3千人的大营。
如今转过头,就要增援鸡翼城,朱雍槺怎么都感觉有点不对味啊,因此本能的拒绝了。
更何况,马雄和王兴,都是百战老武夫,不至于没有基本的常识,能不能干得过,心里面肯定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