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3日,巳正(10点左右),广州城外的鏖战,围攻战,已经打了2个多时辰了。
此时此刻,城外的西山上,大明皇帝的临时中军营地,旌旗林立,迎风飘扬,朱雍槺带着一大堆文臣武将,还在继续观战。
“咳咳”
察觉到现场的气氛,有点微妙异常了,吏部左侍郎扶纲,这时候也站出来,轻咳一声,对着大明皇帝提出建议:
“启奏陛下”
“卯初的时候(5点),二炮营开始打炮”
“卯正的时候(6点),各营就开始了第一波攻城”
“如此算下来的话,将士们已经进攻了2个时辰”
“老臣的意思,是不是该换人了,毕竟将士们也不是铁人,刚好退下来休整一下”
没错,这个扶纲,心底下也有一点,声援龚铭的意思,只是说的比较委婉而已。
一言九鼎的朱皇帝,既然不让增兵,那就换人吧,理由充分,有理有据。
将士们冲杀了4个小时了,不说伤亡的问题,至少饿肚子了吧,退下来休整一下,吃饱再战。
千万别小看这个扶纲,以为是礼部左侍郎,就没资格谈论军事。
他们都是进士出身,科考的时候,兵科就是必考之一,甚至是现场演武,舞刀弄枪,骑马射箭。
“哦?”
听到铁头娃扶纲,身为礼部的官员,竟然破天荒的站出来了,建言排兵布阵。
朱雍槺赶紧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回头瞥了一眼,又哦了一声,声音里带着长长后鼻音。
有点意思啊,这个扶纲,朱由榔的旧臣重臣,还是无法割舍晋王派系啊。
当然了,也可能是感受到降将的威胁,毕竟朱雍槺重用降将,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嗯”
“也好,扶侍郎老成持重,说的有点道理”
顿了一下,朱雍槺的目光,在扶纲、胡璇和龚铭等朝廷六部重臣的身上,扫视了一会后,开口夸了扶纲一句。
有点难搞啊,很明显,时间一长,这帮人就开始冒出苗头了。
这已经不单单是武将的事情了,这帮永历旧臣们,都感受到降将派系的威胁了。
很简单,朝廷里的重要职位,军中的军头,就那么几个座位,别人上来了,他们就得滚蛋,回家奶孙子。
“这样吧”
沉思了一会后,大明皇帝也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脸色一正,开始大声下军令:
“东面,西面和北面”
“这些兵将,佯攻的时间最早,提前了半个时辰,那就开始换人吧”
“东面,把艾承业将军撤下来,换上狄从仁将军”
“北面,把思绵将军撤下来,换德钦内底将军”
“西面,也就是眼前的山下,把王朝兴将军撤下来,换马承荫将军”
“对了,通知一下马承荫,严禁冲锋陷阵,站在后面指挥就行了”
一波操作猛如虎,连下几个军令,旁边的郎中郭天祯和连以谦,奋笔疾书,很快就写完了。
盖章密封,一气呵成,再交给锦衣卫和亲卫营的传令兵,快马加鞭下山,传军令去了。
如今在广州城外,朱雍槺麾下的兵马,达到了6万多人,土司明协营就有10个。
可谓是兵多将广,东西北三个方向,每个方向至少3个营,足够轮换围城攻城了。
当然了,下完军令后,朱雍槺还特意叮嘱了一句,马承荫就不要往前冲了,毕竟他老子也在前线。
薅羊毛可以,但不能死盯着一家人薅啊,马雄父子,线国安父子等等,军中一堆父子同朝为将。
父子同上阵,万一同时重伤了,或阵亡了,大家脸面上,都很不好看啊,别的战将也会嘀咕。
“至于南面的话”
“暂时就不要换人了,也不要增兵了”
“朕要围三缺一,围攻东西北三面,放手南面,让鸡翼城拖着打”
“更何况,整个鸡翼城,现在打成了一锅粥,无论是轮换,还是撤兵,难度也不小”
整个鸡翼城和外面的水寨,城内有马雄和常金印,珠江上有王兴、陈奇策、杨祥。
整整1.25万人,还有大几千的丁壮,这么多兵马,如果都拿不下水营和鸡翼城。
那这些大将,留着干什么?浪费粮饷吗?朱雍槺还不如拿去喂狗了。
“呼哧、呼、、”
看着几个文臣武将,还是有点疑惑不解的样子,朱雍槺深吸一口气,遥指城南方向,脸色狠厉的继续说道:
“围攻三面,放南面的鸡翼城”
“让里面的兵马,继续打下去,继续鏖战”
“朕就是逼着里面的清军,吊着尚老狗和爱星阿,让他们以为鸡翼城有希望”
“然后,就是不停的抽调援兵,咱们再跟注,同增同减,耗干耗死城内的尚老狗”
“嘿嘿,反正咱们兵多,与其蚁附登城墙送死,还不如把里面的清狗子,拉出来打,耗死那帮孽畜”
领兵打仗快一年了,大明皇帝朱雍槺,也在不停的领悟进步。
自古以来,就是如此的,无论是那个统兵大帅,都从新兵蛋子做起,征战多年,积攒足够的威望和临阵经验。
围攻广州城,明军最大的优势,就是兵多将广,是城内清军的几倍。
如果里面的尚可喜犯傻,不停地抽调援兵,增援支援鸡翼城,朱雍槺就该拜天谢地了。
多好的机会啊,能两军对垒干死对方,总比蚁附登城送死强吧。
更何况,精兵是打出来的,城南的开放,正好给了练兵的机会。
常金印的3千兵马,土司明协营怎么了?就是装备差点而已,朱雍槺相信,照样能打出来。
“嘶嘶嘶”
“咕噜、咕噜、、”
为首的龚铭、扶纲、胡璇,还有后面的一众文臣武将,听到大明皇帝杀气盈盈的话语后,纷纷倒吸冷气,猛吞口水,脑袋更低了。
如今的大明皇帝,当真是越来越狠辣了,以前是抽刀砍人,现在是动嘴杀人,几千上万的杀。
就是赤裸裸的阳谋啊,用己方将士的血,去耗死里面的清军,当真是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哎”
同一时间,广州西城的城门楼上,一个角落里,平南王尚可喜望着对面的西山,迎风飘扬的大明龙旗,深叹一口气。
大手一挥,示意亲信将校都退下去,然后对着谋士金光,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沉声问道:
“金先生,何以教我”
他也是百战老武夫,当然知道广州城的危机,甚至是陷入了绝境。
没办法啊,迫不得已之下,身为大清王爷的尚可喜,也只能低声下气的求教谋士了。
对面西山上的大明龙旗,太晃眼睛了,那就是朱雍槺的中军啊。
从年初的磨盘山之战开始,这个大明皇帝,就走上一条封神称帝之路,脚底下铺满了满清将士的尸骸。
吴三桂,多尼,尚善,卓布泰,罗托,富喀禅,阿尔津,伊尔德,祖泽润等等。
一个个耳熟能详,久经沙场的老武夫,全死在了朱雍槺的脚下,死无全尸,尚可喜不想步入后尘。
“咳咳咳”
“王爷,这如何使得,老夫受不起啊”
谋士金光重重的咳了几声,也被一反常态的尚可喜吓到了,赶紧躬身还礼,大声谦让。
身为谋士,他当然清楚尚可喜的秉性,年纪越大,越是听不得谏言,反复无常啊。
“金先生”
“此地就你我二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老夫是诚心求教”
老狐狸尚可喜,已经不再称孤道王了,拱了拱手,目光诚恳,对着金光继续求教。
年纪越大,胆子越小,锦衣玉食,娇妻美妾一大堆,软香温玉他舍不得啊,更加怕明军围死剁头。
“王爷恕罪”
“王爷的恩典,老夫愧不敢当”
“既然王爷发话了,老夫就说几句,请王爷莫要见怪”
看到如此作态的尚可喜,谋士金光往后撤了一小步,低头躬身,更加小心翼翼了。
丑话先说前头,这个时候,局势如此糜烂,能出的点子也不多啊,更可能不中听。
刚刚尚可喜,一个挥手就能赶走了一大批军中悍将,可见尚可喜身上的杀气,老武夫看到都怕啊。
“回禀王爷”
“以老夫的看法,第一条路,就是突围走人”
“鸡翼城的东西两门,还有水师营寨,都被明贼爆掉了,这个广州城,不能再待了”
“纵观以往,明贼围困的城池,楚雄城、梧州城和贵阳城,结局都一样,城池爆破,守军兵败身死”
“咱们的广州城,明贼日夜炮击,无论再怎么坚固高大的城墙,也顶不住多长时间”
“老夫刚才看了,西城墙最高最厚,前面还有营寨,但是城墙的外墙,已经破败不堪了”
“所以,老夫认为,这个广州城,不能再待了,生路就在珠江上”
“这时候,鸡翼城还没有完全封死,咱们得集中所有的天助兵精锐,找机会冲出去”
“当然了,走之前的话,最好联络上苗总兵的水师,咱们从水路突围外海,再伺机北上江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