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薇薇的话太过惊人,故而在场的食通天听了后全呆愣半晌,整个店里更是瞬间因她的话而寂静下来,突变的气氛着实尴尬。
不过也因为寂静,齐缘得以在空气中听见了一种不太正常的细碎杂音。那声音咯嗞咯嗞的,好像老鼠磨牙,而且正是从嗅梅娘娘的壁画处传来。
“什么动静。”齐缘听着那硕鼠磨牙样的声音,好奇而警惕地伸出手,指着那幅图画的方向,曹薇薇的脸上也露出了费解之色。
随后,她冲身边一个伙计吩咐:“去瞅瞅。”
随着她的话,那人点头进入了画卷旁边,已挂着白麻布的门帘儿,人从眼前消失没有多久,齐缘就突然听见一声尖叫,还有一声瓷器碎裂的动静。
伴随着这明显不正常的动静,所有在场人的身上都起了一阵哆嗦。紧跟着,曹薇薇首当其冲,齐缘紧随其后,跑进了那一处吊孝的门帘,并立刻看见了让他意外却又习以为常的一幕。
原来,此时此刻,本说是出去打探消息的贯昶正立在一张由四面方桌拼凑的大桌子前,呆呆的望着掉在他脚下,那里有一些掺杂着水果和肉类米饭的碎瓷片。
贯昶身边的大桌上摆放着四季干果。龙眼、葡萄、柠檬、枇杷以及白米饭之类的生鲜食物都是用小瓷盘盛放着,一个个玲珑剔透,色彩炫目,引人垂涎。除了这些素味吃食之外,在桌子的正中间还有一个将近半人多长的大托盘儿。托盘儿上有一条被人明显切过一刀的大鱼,虽然鱼被湿润的白纱布包裹,只露出一条被刀切过的毫无生气的鱼尾。
可齐缘还是一眼认出这应该是肉身肥美的肉用鱼种。至于那鱼尾巴上的刀伤以及脱落的鳞片从何而来。齐缘望了望脚下的碎盘子便都明白了。
“又偷吃,这里可是灵堂,那些菜搞不好是人家给嗅梅娘娘的贡品。”
“啊!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这么大一条鱼摆着是给大伙儿预备的刺身。咱们北方不总是这么摆丧宴吗?我就是一时口快,就看见旁边摆着水果刀具,不会真是贡品吧?”
“不是,你吃的这条鱼就是嗅梅娘娘。”
“我去。”齐缘闻言猛拍额头,旋即想为贯昶和一下稀泥,但他还是晚了一步。
“你啊碍发痴,娘个舌温,阿莫林。”
曹微微颤抖的骂了贯昶一句,随后冲她手下的人猛然挥手。
等齐缘反应过来的时候,贯昶这个倒霉鬼已经被大兴楼的伙计狠狠摁在地上,没有丝毫我反抗的余地。
“姐,救我,救救我!”无助的贯昶冲田沫呼喊了几声,随后便被那些人扭架出了灵堂。这个时候,从震惊和意外中反应过来的田沫才急忙的向曹薇薇鞠躬赔礼。
“对不起,我们确实想不到,嗅梅娘娘,她是条鱼呀。曹大姐,能不能看着往日的交情上就……”
“不要说了?”曹薇薇紫着脸冲田沫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而后含着泪走到那条大鱼身边。
她凝视着鱼身上的伤口,看了许久,才重新将那处被贯昶割破的伤口以湿布盖好,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曹薇薇的脸色和气息平静了一些。但她依旧不想听田沫的解释,只要手下人先把他们三个送回到接待的房舍,自己要冷静一下再做定夺。
齐缘这一趟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因为各种巧合,与大兴楼的关系是一坏再坏,故而重新回到接待处后,他和田沫都坐立难安。
田沫时不时向门口看守的打听曹薇薇对于自己弟弟的处置,齐缘则倒看着粉壁墙,开始着深深的思考。
“这也太巧合了,就好像有人诚心在施制咱们的行动,想把咱们留在大兴楼一样。”
“嗯,你的意思是,这一切不是偶然的。”
“周嘉树来了大兴楼,第二天就失踪了。咱们来了大兴楼,紧跟着就出了这样的荒唐事儿,不能不让我产生那种联想。”
“是啊,人家大丧的日子发生这种事,真叫人头疼。但愿曹大姐还肯见咱们。”
三个人提心吊胆。大概过去了15分钟后,曹薇薇还是走进接待处。见了他们三人,打照面后,曹薇薇神情落寞地坐进椅子里,先冲田沫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后又吃了一盏茶。
“你们不晓得嗅梅娘娘的事情,所以肯定以为我的行为偏激。故而,我和你们说说她老人家,说了,你们就能理解我接下来的决定了。”
“好。”秉着大事化小的核心精神,齐缘又一次为曹薇薇地上茶水。而曹薇薇则趁着这碗茶的热气,讲述起了有关于大兴楼嗅梅娘娘的故事。
原来大兴楼的嗅梅娘娘是一条怪鱼,这条鱼活了多少岁数,又具体属于什么鱼类,什么品种,大兴楼的门人一概不知。只晓得根据传说,这鱼是大兴楼开派祖师徐娘娘从小养在身边的陪伴,算是鲤类的。
徐娘娘从北方嫁到钱塘的时候,不舍得丢弃玩伴,便拿澡盆盛放,让这鱼和自己一同下运河来到了钱塘。再后来,这条鱼因为不适应南方的水土,好几次翻了肚皮,眼看就要死掉。
却不曾想,正在它弥留的最后时刻,那徐娘娘竟然在余杭一处被叫做仙侠井的水井里找到了与北方类似的水质。从而让这条鱼续命。
也从那之后,这条大鱼便一直生活在仙侠井里,再没离开过一次,长得也越来越不像鲤鱼,最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大鱼本也没有名字,但后来因为它每到井口腊梅花凋谢的季节,便会浮出井水雕石梅花残片。
年深日久,便被大型楼的后生称作嗅梅娘娘。后来,大兴楼里出了个会做菜也会作画的当家人。此人对嗅梅娘娘情有独钟,便在一场梦幻后提笔为她画了那幅供奉在灵堂里的观景嗅梅美人图。
悠悠百多年后,开创大兴楼的徐娘娘以及位于作画的先辈都已做古。唯独嗅梅娘娘依旧活在早被大兴楼后人遗忘的仙侠井里,默默吞吐着腊梅花瓣。
后来国家改革开放了,曹薇薇顺应潮流下海重拾饭店生意。偶然在整理祖传的北地40味菜谱时,找到了那一幅光绪年间的观景嗅梅图。
因为那图画提供的线索,曹薇薇这个大兴楼唯一的正牌传人才重新找到了仙侠井里的嗅梅娘娘,进而在娘娘的井口边儿,建立起了现如今的大兴楼。
“我发现啊,这个仙侠井的水质特殊,能让我制作的菜肴汤羹别有一番滋味。可以说没有嗅梅夫人的帮助,就没有大兴楼的重生。论辈分,我们大兴楼得管它老人家叫一声祖宗。”
“确实,可这鱼活的好好的,怎么没了呢?”田沫疑惑道。
“这全要感谢保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