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拨儿人,不仅连出不出兵都没有谈论出来,更谈不上是由谁出兵,怎么个出兵了。”
看着姜诚没打断他的意思,徐树铮继续稳稳地往下说道,“就目前而言,甭管是关内哪一方势力,都并不想挑头出这个兵。”
“毕竟对于各方而言,能够攻入察哈尔的恩琴是个劲敌——而且据卑职所知道的是,恩琴在库伦站稳脚跟后,于关外各白俄势力发出所谓的邀请;”
“因为苏俄老毛子已稳固,早在去年就开始着手剿灭他们这些白军……如果这些人联合到一起,在蒙古搞什么自治,实力已经大大超越了各方对于他们的估计。”
姜诚含笑点了点头:“确实,如果这个时候跟恩琴硬碰硬,我们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不光是他们的部队数量越发庞大,更有个重要的因素就是察哈尔的地形。”
这一点,徐树铮比姜诚更懂——
毕竟直皖战争之前,他是亲自领兵前往外蒙征战。
“如果想要收复库伦以及蒙古,不仅要克服寒冷对于部队作战的影响,更是有着极为漫长的补给线……”
“姜爷,卑职也不是夸大其辞,如果不是抽调兵马前往北疆,直皖大战……他吴秀才还不一定占到便宜!”
这次,轮到姜诚饶有意味地挑起双眉了。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这一准是对曹三儿吴秀才存着怨恨呐!”
他大笑几声拍了拍对方稍显颤抖的肩膀,眼底多了几分霸气却又不失安抚的温和,“如果我们这回打跑白军,稳固了外蒙,把察哈尔绥远一股脑都收回来,呵,觉得我们还少了收拾他俩的机会?”
“况且,这次策动蒙古和白军的……是咱们的老朋友了。”
徐树铮一愣:“日本人!?”
尽管姜诚并不那么信任徐树铮,这回把他想尽办法挖来吉军,为的也只是让这个征过蒙古的“熟人”,更好的为自己效力。
但他却没想过,徐树铮不仅精明程度远高于他目前打过交道的任何人,更对局势看的这么清楚……
最重要的是,他似乎比任何一位北洋军阀,都具备所谓的“爱国”。
倒也是,如果不是打心眼里对保卫领土有些某种渴求,他大概不会在直皖对立的时候,还去征讨北疆了。
“小徐啊,我现在总算知道,你家老段为什么如此欣赏你了。”
对于精明能干的下属,姜诚是向来不会吝啬赞美。
伸出右手在他臂弯拍了两下,对他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引着在一旁早已备好茶点的位置上落座。
“其实,你我都很清楚,甭管是我,还是帅爷,以及京城内部——都是想把蒙古收回来的。”
姜诚从桌上拿起泡好红茶的紫砂小壶,给他倒了一杯浓浓的功夫茶,一面回迎着他稍显惶恐的目光,继续往下说道,“不说别的,这收复外蒙,一直都在我奉军的计划之内。”
“所以小徐啊,目前奉军几家都没有出兵,只是在等待时机罢了。”
徐树铮连连应是。他的心里越发清晰明了:这位刚满20岁的督军大人,对于局势的把控,已有了一个清楚的定位。
“是,那就请督军大人您,吩咐我接下来该做什么吧。”
姜诚审视着他。
短短几秒钟,他轻声说道:“我敢肯定,帅爷很快就会下决定。但在这段时间,小徐,我需要你尽快以北伐总指挥的身份,进入吉军开始整军备战!”
“时间不多,我明天一早就下命令!”
…………
其实姜诚对于大帅的推测,还是没问题的。
其实在白军攻入库伦的时候,大帅心里除了有些担心战事扩大,内心还是有点窃喜的。
浑水好摸鱼,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从蒙古到察哈尔,局势被搅得一团乱麻,大帅突然意识到,这是收复蒙古,乃至察哈尔和绥远的机会来了。
从白军攻破库伦,且邹芬派出的小分队被围堵打退之后,张大帅便一直借口“白军凶猛”,命令张作相前往京城商议此事。
后来意见始终没统一,但京城已然偏向奉军出战。
于是大帅开始了新一轮的讨价还价,一面暗中命令姜家父子做好出征外蒙的准备。
姜诚正中下怀,乐得直拍大腿。
热河占尽地理优势,再加上白军对于他有着天然的弱势,还有对环境极为熟悉的徐树铮挂帅,他对拿下蒙古,以及察哈尔绥远两地有着极大信心。
见奉直双方在征蒙问题上始终无法达成一致意见,京城只得在天津专门召开会议,对此进行研讨。
此时在张大帅的一再要求下,京城松口答应拨付三百万元作为“征蒙费”,大帅认为征蒙的时机已经成熟,遂在会上出人意料地表示“愿意亲征蒙疆”。
他既愿主动挑担,bj政府自然是如释重负。1920年8月30日,徐世昌颁发命令,特任张雨亭为蒙疆经略使,享有指挥节制热河、察哈尔、绥远三个特别行政区的权力。
内蒙本由热、察、绥所组成,现在被大帅以征蒙的名义一蹴而就,帮他解决了原来最为头疼的一个难题。
如果北征蒙古再能成功,那么统一满蒙计划便大功告成,他就能从“东北王”成为事实上的“满蒙之王”了。面对这一远景,大帅乐得简直做梦都要笑醒了。
然而就在他下令热河先行备战之时,舆论竟开始被带偏了。
各大报纸争相谩骂,把库伦失陷归咎于奉军没有全力以赴进行救援,沪上的《申报》还讥讽奉军是“贪鄙小人,懦夫怯卒,差足当之……名曰武人,尚属过誉矣等等。
但就算各地报纸把大帅骂翻了天,从热河到吉林的兵马始终按兵不动。
相反,不仅出征的命令没有,大帅却下令汲金纯的兵马先进驻绥远,与当地守军发生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