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京城在内的所有势力是一齐傻了眼:毕竟,这狡滑的老狐狸之前以“战备不足”的理由,拿了京城300万银元的“征蒙费”,并在联电中大肆宣誓力征北疆,甚至还撂下豪言壮志“事若不成,暴尸疆上!”之类的狠话。
包括靳云鹏徐世昌,甚至是曹锟吴佩孚都以为,这狡猾的老狐狸是真的要出手了;
没想到这货不仅没有派出大部队,且压根没去前线,而是紧贴着热河察哈尔的边区绕到了绥远。
本来吉林安定,日军已从远东滨海的海参崴地区完全撤军,又有英美支持……所有人都认为这厮会实践诺言,一举收复外蒙。
可他就任蒙疆经略使后,想的不是立即出兵外蒙,而是怎样先消化自己的既得利益。
眼看恩琴率领的白军势力越来越大,且大有燎原整个察哈尔再南下的阵仗,京城方面先按不住了。
徐世昌先后与曹锟吴佩孚商议,想让这俩大军阀想想办法,如何能让姓张的尽快征蒙。
作为“正统”出身的吴大将军,向来看不起这些关外的土包子,再三表示要严令掷下,再以电报和各大报刊的形式,强压这孙子出兵。
且不说他本人,连那个二十岁的黄毛小儿姜诚都越发实力庞大,要是用这种形式威逼,只会让张雨亭狗急跳墙,生生吞了那300万而按兵不动。
到时候真跟张雨亭撕破脸,蒙北有白军,关外有奉系的土匪……他们就更难办了。
他提议,若想让姓张的尽快北征,得出面将原本的绥远督军调职,然后再按照其要求,委任奉军将领汲金纯为绥远督军。
无奈的徐世昌只有接纳了这一建议,可驻扎在热河的奉军纷纷调防,虽声言开赴蒙疆,实则都没有动静。
徐世昌、靳云鹏再三联电催促,张雨亭的答复都是准备不足。
整个京城和北疆,都笼罩在一片不安的情绪当中。
战火纷飞,热河绥远的边境线上,却静得似乎杳无人烟。
…………
时间很快来到了1921年,整个吉林首府处处洋溢着春节的喜庆气氛。
姜诚带着承业和叶盛世去了圣心堂,有日子没去看过蔡婵娟和叶海,他今天带着鲜花美酒和他俩最爱吃的点心,对着两人的纪念像祭扫叙旧一番。
两个孩子渐渐大了,也已懂了些亲人离世的悲哀,姜承业哭了一气,但叶盛世却捏着小拳头,扬言要杀光小日本子给父亲报仇。
回来的路上他心情不佳,而刚一下车却看到徐树铮竟站在大门口,正满面的焦躁似在等他。
“妈的!老子不是让你在热河前阵等着吗?”
一见他姜诚更是没了好脾气,瞪着眼就骂他,“你个当主帅的,临阵给我乱跑,仔细老子枪毙了你!”
面对顶头上司的大光其火,徐树铮不仅没怎么怕,反而更加焦躁地迎上来:“姜爷要枪毙,卑职也没说的——”
“只是现在后方太平,兵强马壮的正是出征蒙北的好机会啊!不光是大帅还是您,怎么都一言不发呢?兵贵神速啊!”姜诚脸更沉了:“跟我上楼……有喘气的没有?赶紧来个人把承业和盛世都抱走!”
大人都发脾气了,廊柱一侧赶紧跑来俩奶娘和丫头,把两位小少爷都领回屋去了。
其实姜诚很清楚徐树铮的焦急——正如他所说,眼下东北地面太平,正是一路杀出热河直扑蒙北的好机会。
确实兵贵神速,当初他小徐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兵临库伦城下,从而收获全功。
而现下,老狐狸的作为……看着一点都不光彩。
“姜爷,卑职在新民防区听说,大帅拿了那300万的征蒙费,跟日本人是大肆购入装备扩充边境;在让汲金纯吞了绥远之后,却以准备不足为理由始终按兵不动,这,这实在是——”
刚进门就听着这位新任命的主帅大光其火,姜诚一转身回望他。
那神情除了焦躁,竟然还有几分隐约的委屈,他反而想笑了:“实在是什么?咱可跟你们南方人不一样——北方老爷们,可是向来有话就说。”
徐树铮圆睁双眼,最终咬着后牙憋屈地来了句:“他只是为了自己奉军的利益吧?压根就没想着出征蒙古!”
姜诚哈哈大笑:“胆子不小呵!别说我这个小辈儿了,就是我家吴二爷,对着大帅也不敢放这个话啊。”
“真传到帅府,我姜飞澜可保不了你。”
索性话已出了口,徐树铮干脆把后半句都说完了:“其实也不光是帅爷,我算是看透了……就算是满嘴仁义道德,以爱国将领自居,实则不还是个对内争夺地盘,对外却妥协回避,我——”
“我,我他妈真看不起他们!”
看着这个向来以儒将示人的男人首次爆粗,姜诚更是乐了。
其实相对于奉军的局势,张雨亭也并非完全说谎。
巴黎和会的一纸“对华武器禁运”,搞得除了有海参崴进口的吉军之外,各地军阀都呈种“吃老本”的惨状。
那封宣誓北征蒙古的联电发出之前,他就召集了东三省征蒙会议,力征蒙抽调兵力和筹集物资。
在他的指令下,奉天兵工厂日夜不停地生产武器,但还得觉得缺口太多,于是又从沪上洋行购入步枪五干支,从汉口兵工厂购入子弹数百万发。
甚至大帅还把压箱底的宝贝也倒腾了出来。直皖战后,奉军从皖军手里缴获了一批飞机,他决定从中拨出四架或六架随队征蒙。就在最近,奉天时常能看到飞机在空中连续不断地进行训练。
“那,雨帅到底要准备到什么时候?准备到恩琴把整个察哈尔都占尽了才算吗?”
徐树铮算是听明白了,却依旧一脸犯难,“这事越拖越久越难办!姜爷,我看您还是独断此事吧,咱吉军把这事一肩扛下!”